刘毅并不急着给出答案，他需要众人自己去思考这个问题的解答，刘毅眯着眼打量着所有人，同时拿起手边的茶杯，喝了一口茶，然后自言自语道：“嗯，云南的普洱，好茶，不过这种品质的普洱一般也就是达官贵人能喝得起，不过在新军治下，很多老百姓家也能喝得起不错的茶叶了。”看起来刘毅好像是自言自语，但是在众人听起来却是一声炸雷在耳边轰响。也就是说，按照刘毅说的那个什么人民生产队，又或是其他什么制度，按这个制度走下去，普通的民众也能过上质量不错的生活。古人常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但是多少仁人志士都是以这个为目标的。秦良玉和沐天波等人自认为就算比不了先贤，可是自己也怀有一颗治国平天下的心，建虏和流贼在大明肆虐，自己虽然不能定鼎乾坤，但是也要出一份力，能消灭一点敌人就是一点敌人。

可是刘毅的问题实在是太犀利了，如果李自成给民众带来的安居乐业，那么自己再攻打李自成还有什么意义呢？虽然这只是一种假设，可是这个问题真的将所有人难住了，不知道如何作答。还是马祥麟先站了出来，他毕竟是白杆兵的少将军，见多识广，也不像秦良玉那样是纯武将，他上过学念过书，属于能文能武的类型。他起身道：“大都督，末将以为，古人已经给了我们答案，正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假如真的像是大都督说的那样，李自成打到哪里，哪里就是一片世外桃源，恐怕所有的老百姓就自己站到李自成那边去了，我们的士兵也会站到李自成那边去了，哪里还有什么战争。可是现在的情况是，李自成或者皇太极之流根本就不以老百姓的利益为己任，皇太极暂且放在一边不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们跟我们的根本利益不一致。可是李自成不一样啊，李自成曾经也是大明的吏员，他麾下的士兵很多都是大明的百姓，甚至原先就是大明的士兵，他们跟普通老百姓的利益是一致的，就光看李自成的口号，闯王来了不纳粮，这不也是让大家都能过上好日子的意思吗？”

刘毅点点头道：“马将军说的很对，那么李自成为什么没能成功呢？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站出来跟他作对呢？为什么还有很多老百姓根本不愿意被裹挟进他的队伍呢？”马祥麟挺直了身体道：“那还用说，还不就是因为李自成根本就是个骗子，什么闯王来了不纳粮，他们这分明是蝗虫式的劫掠，自己日子过不好，不想着怎么多生产粮食物资，而是干脆把大家的锅碗瓢盆全砸了，大家都别过了，他这种四川吃完了吃湖广，湖广吃完了吃河南的搞法，再过一段时间就该没得吃了，到时候看他怎么圆谎。大家发现什么不纳粮，什么快活活一场，根本就是向更弱的人挥舞屠刀，这种生活有什么意思，但凡是有脑子的老百姓，都不愿意跟着他。”“说得好。”刘毅击节道。“马将军说出了这个问题的本质，那么现在如果本督告诉你，在大明的土地上，真的有一群人做到了我刚才说的，让民众安居乐业，凡是他们治理的地方，生活水平远远超出大明其他地方，民众一个个欢欣鼓舞，请问，这样的人，我们应该怎么看他？”

马祥麟不假思索道：“那还用说，这样的人就是圣人，我们应该赞成他，支援他，甚至是加入他，我相信，每个有良心的华夏人都会这么选择的。”“祥麟！”一声大喝传来，紧接着就是龙头拐棍戳在地上的声音。马祥麟脖子一缩，这是老太君发火了。“娘！哦不，总兵大人！”马祥麟往后退了一步，秦良玉让他在军中不要称呼自己为娘亲，特别是刘毅这种上官在的时候，所以马祥麟惊觉失言，立刻改口，但是他还是看见了秦良玉眼中闪过的一抹怒色。秦良玉是年纪大了不假，可是耳不聋眼不花，思维很敏捷，她已经敏锐捕捉到了刘毅的话中之意，虽然他没有见过刘毅说的那番景象，但是很明显，刘毅是在自喻，也就是说他新军或者是中军都督府治下的地区都是世外桃源，只有他的那一套在这片土地上才能行得通，能给民众好日子过，所以民众都支持他。那么这一次他进入四川，肯定也是打定了这个主意，正所谓不见兔子不撒鹰，没点好处，刘毅为什么要领兵前来，一进来就是雷霆攻势，直接将川东和川南拿下了，区区一个播州，秦良玉不觉得它会对刘毅造成什么威胁，也就是十天半个月的事情。

那么下一步呢？刘毅的下一步是哪里？肯定是夺取成都，最后将流贼全面赶出四川，再之后呢？他会将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地盘还给自己或者是沐王府？不可能，新军费尽心力打下来的地方，自己一句话就拿走了，就算是刘毅答应了，手下数万将士也不答应，但是大家都是明军序列，秦良玉也不想看到自己人打起来。更何况他也明白，刘毅的军队战斗力这么强，真要是打起来，自己加上沐天波也不是他的对手。可是自己才是总兵官，皇帝亲自下令代管四川军政，自己又如何给朝廷交代？如何给手下的军将一个交代？秦良玉盯着刘毅，她想通过刘毅的表情看穿他的内心，这家伙究竟是不是想当安禄山？又或者说，刘毅的最终目标是赵匡胤？要知道，如果真的走到这一步，按照刘毅说的，治下所有人都能过上好日子，恐怕黄袍就要自动披到他的身上了。

“哈哈哈哈。”忽然，刘毅大笑起来，他看着秦良玉和沐天波还有后面将领们的表情，不禁觉得有些滑稽，这些人都把他当成了大逆不道的反贼了吧？怎么，自己的面相如此不和善吗？还是说他们觉得到了一定地步，就会有人劝自己穿黄袍了？一副把自己当司马昭的表情，真是让人忍俊不禁。不过也不怪他们，自己毕竟在思想上领先了他们四百年，这是超越时代的四百年，有了这四百年的见识，在封建时代很多看起来根本无解的问题直接就给解决了。特别是后世缔造共和国的伟人们，更是给出了划时代的见解，所以刘毅能理解他们的眼光，因为他们根本想不到自己最后会干什么。沐天波忍了半天，终于是忍不住了，出言道：“大都督，在下想知道，大都督为何而笑？”

如果是一般情况下，刘毅肯定不会明说，并且沐天波也做了这样的思想准备，可是刘毅不是一般人，他的所作所为也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刘毅一摆大氅，走到主位前，“怎么，诸位是不是脑子中有句话，叫做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咔嚓一下，平地一声惊雷，谁能想到刘毅直接把话挑明了说？“这，这，这。在下，在下不是这个意思。”沐天波一瞬间尴尬无比，刘毅这么说不是啪啪打脸吗？

刘毅摆摆手道：“小公爷，不要误会，本督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或者说，本督从来没想过当什么司马昭，新军是一个有理想有目标的集体，不是安禄山这种反贼叛逆，也不是赵匡胤这种封建帝王，我们在湖广和南直隶还有海外很多地方干的事情，你们现在理解不了，只有亲眼看见，才能明白我说的话。我们就是为民众谋福祉，就是要将华夏百姓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就是要为人民服务。不错，我们就是将自己的利益置之度外了，就是要我以我血荐轩辕，我和我麾下的文臣武将，还有数十万将士，还有治下的千万百姓，都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我们就是要建立一个大同和谐的社会，一个安居乐业的国度，一个世外桃源，为了这个目标，就算是搭上我刘毅和全军将士的性命，我们也在所不惜，并且，我要告诉诸位的是，我们已经做到了其中的一部分，但是还不够，我们的目标是拯救所有的穷苦百姓，让全天下所有人都能过好日子。”众人一个个目瞪口呆，秦良玉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这，这大都督不是失心疯了吧，在说什么胡话？这哪里是什么中军都督府大都督，哪里是什么辽国公，这分明是圣人，不，如果真的是这样，连同刘毅在内，新军所有人，哪怕一个小兵，都是圣人。

沐天波更是眼珠子要瞪出来，这古往今来，不管是朝廷还是反贼还是哪路军阀，还有不为自己利益考虑的？敢情他们打仗就是为了民众能过好日子？这是一群什么人？这就是一群疯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