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他大哥已经六七岁了,记得也还算是清楚,后来也讲给过他,“村里的人都知道三叔家穷,又胆小怕事,没有愿意嫁给他的,只能从隔壁村子找。当时媒婆说得好听,能一己之力撑起一个家,身体健康,惦记着家里,之类的。媒婆还说,这是村里最好的姑娘,看不上村子里的人,一定要找个出息男人。娶过来的前几天也还是好的,等庞氏发现姚家真的没钱之后,就吵着要分家。”
袭珍珠听到这里就忍不住笑出声,看见姚奕衡停顿下来看着自己,便道,“这媒婆的嘴可真厉害,泼辣不说泼辣,说能撑起一个家。贪财不说贪财,说惦记家里。这可真是身体健康,健康的都有些过分了。还村里最好的,怕是一个村的没人要,才剩下来的吧。”
对于袭珍珠的话姚奕衡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也笑一笑,继续道,“祖父依照庞氏的意思,分家了。原本庞氏是要祖屋的,一听要了祖屋要照顾祖父,就不愿意了。不过最后,庞氏还是要走了不少银子。说是分家了没地方住,拿去盖房子的。”
“原本祖父就不太喜欢她,等后来生了个女儿,就更不喜欢了。几次和三叔提过,让三叔早点生个儿子,结果有一次就被庞氏给听见了。”说到这里的时候,姚奕衡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皱起眉头道,“庞氏来祖屋大闹了一场,对祖父骂骂咧咧的,最后还是被大伯给赶出去的。祖父气恼,扬言如果三叔不休了庞氏,就和三叔断绝父子关系。”
“后来呢?”虽说女孩知道庞氏惹人厌恶,却没想到居然还发生过这样的事情,顿时就更加好奇了。
“三叔不敢,这话就传到了庞氏的耳朵里。庞氏放言休妻可以,要还给她所有的嫁妆。她的嫁妆姚家人没动过,都在她自己的手里握着。”姚奕衡叹一口气,道,“祖父拿不出那么多的钱,加上被街里邻坊劝说,也就那么算了。没过多久,我父亲劳累过度病倒了,家里没钱治病,去找三叔借,却被赶了出来。”
姚奕衡的口气越发的冷淡了起来,目光也有些寒意,“后来是大伯出的钱,可我父亲也还是没能熬过那个冬天。祖父白发人送黑发人,没过多久就也一病不起,跟着去了。我兄长将我拉扯长大,出钱给我念书,也给自己娶了媳妇。娶媳妇本想盖新房,去找三叔要借过去的银子,结果被庞氏给骂了出来。无奈之下,只好和嫂子住在祖屋。他们成亲那日宴请邻里……”
看一眼豆豆,姚奕衡轻叹道,“宴请邻里,庞氏携家带口的过来了,和儿女独自一家占了一桌不说,以长辈的由头空手而来,满载而归。大抵是带走了够三日左右的吃食,我兄长心善,不予计较。好在嫂子也贤惠,家中稍有起色。好景不长,嫂子的名声不知为何在村中一落千丈,被传言与野男人私会。”
“后来证明,是庞氏看见了嫂子同他兄长说话谣传。”姚奕衡越说声音越低,仿佛是怕惊扰了豆豆,“嫂子气不过去找庞氏理论,反而是被庞氏倒打一耙,讹走了银子。兄长安抚嫂子,本想各过各的日子,兄长却出了意外。嫂子那时候正在坐月子,本就情绪不稳,村中又有人传她克夫,便……自缢了。”
村中谣传的人是谁不用姚奕衡说,袭珍珠听来只觉得手脚发寒,她本以为庞氏就只是贪财罢了,却不想居然是这样。难怪姚奕衡一直对三叔家不冷不淡,这若严格说起来,可是家仇。
袭珍珠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安慰的话,已经过去那么久了。而姚奕衡今天能说出来,并且如此平淡,就说明已经不需要安慰了。
可袭珍珠又不能装作听个故事就过去。
就在她纠结的时候,脚下突然一个不稳,往前踉跄一步,险些摔倒。好在姚奕衡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这才让她站稳,姚奕衡有些责备,道,“你在想什么?天黑路又不熟,自己要小心一些。”
“我在想,当时把他们送官府就好了。”袭珍珠还有些愤愤不平,听见他的责怪也不觉得恼,只是后悔。烧房子的时候就应该直接送官府,那样的人还留在外面干什么,也是祸害别人。
见她那副气鼓鼓的样子,姚奕衡心中的怨突然就消了大半,他无奈摇头,道,“村长不会同意的。他在乎的是村中的脸面,不会出现那种事情的。”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就将手放下去,握住了袭珍珠空着的那只手。
心中想着如果袭珍珠问起为什么的话就说是怕摔,可姚奕衡做好了打算,袭珍珠却并没有多问,只是接受了他的行为。
或者说,其实这个时候袭珍珠还在有些愤愤不平。
这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严格来说,庞氏就是个杀人凶手。凭什么这样的一个人还要逍遥法外,她现在想想给的那些银子都觉得亏,就应该一点银子都不给的。越想袭珍珠就越觉得气愤,最后惹得豆豆扯扯她,道,“娘,你慢点走,豆豆都跟不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