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元勋始终心平气和,连额上细碎的毛发都不曾颤动过分毫,仿若周遭发生的一切都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直到皇上出声询问,方才淡淡开口道:“但凭皇上做主,臣没有任何异议,只是家父近日身体不适未能来上早朝,臣不希望他听到太多闲言碎语,免得加重病情。”
冷元勋这般不卑不亢的样子,倒让那些个对他身份有所怀疑的人忍不住打了个问号,若真是淮阳侯夫人擅自掉包,那换来的只能是寻常人家的孩子,就这份浑然天成般的心胸气度,更别说文词武功,哪里是小门小户家的孩子能有的?
可能真有人故意诋毁吧?
正所谓‘攻心为上’,冷元勋虽然至始至终都没有为自己辩解过一句,但这般无声的行为却比言语的分量要重上许多,眼见大殿中的形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皇上也低头深思着什么,没有即刻表态,慕容璃不动声色地给礼部尚书李哲使了个眼色,李哲明白自己若是在这个时候出言,一定会把慕容璃和冷元勋得罪死了,无奈有把柄攥在慕容璃手中,只得硬着头皮上前一步,拱手道:“皇上,微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哲任礼部尚书二十余年,是整个大夏朝最熟悉礼仪规矩之人,皇上对其颇为赏识,想着听一听他的意见也好,是以点头道:“李爱卿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多谢皇上。”李哲再次朝皇上行了一礼,又侧身向冷元勋拱拱手,方才继续道:“冷世子乃淮阳侯世子,这一点,无论陛下还是微臣等人,都没有丝毫怀疑,但老百姓却不同,他们往往偏听偏信,容易受流言引导。”见皇上并没有打断他的意思,李哲理了理思绪,继续道:“想当年太祖皇帝第四子文王殿下乃是于战乱中所生,生母又难产而死,辗转一年后,才由亲信侍从带到太祖皇帝面前,文王殿下的相貌跟太祖皇帝极为相似,太祖一看便认定是其亲生子,但为了平息纷纷流言,还是当众滴血认亲,之后才将幼子接入宫中。”
李哲是熟读典故之人,被他这么一提醒,皇上亦想起这件过去了一百多年的旧事,稍稍停顿片刻,开口道:“你的意思,是要淮阳侯效仿太祖皇帝?”
“太祖皇帝英明神武,懂得以一时决断,换得文王殿下一生的坦荡清白,微臣认为,既有先例,淮阳侯与世子也不妨一试,以绝天下悠悠之口。”李哲再次拱手,诚恳道。
李哲所言牵扯太祖皇帝,又有理有据,还真说服了原本有些举棋不定的皇帝,只见皇帝的目光漫然扫过众人,最终缓缓开口道:“传朕旨意,宣淮阳侯即刻进宫。”
是了,与其处在怀疑之中,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验明真假,否则皇上也不安心将自己的宝贝女儿许配给冷元勋。
皇上下了旨意,首领太监自然不敢耽搁,赶紧安排人去了,在这之后,大殿中陷入了长久的寂静,慕容璃这边目的已经达到,自然不需要再多言,至于其他人,反正一会儿就能看到真相的事情,自然也不会不识趣地这时候去添乱。
至于冷元勋,依旧面无表情地站在大殿中央,只是趁人不注意的时候,跟慕容璃交换了一个似笑非笑的目光。
哼,想要找他的不痛快,那就看看最后不痛快的到底是谁好了。
然而,众人没有等来淮阳侯,却先等来了另一个不速之客,大约过了一炷香时间,有朱雀门的侍卫首领前来禀告,说淮阳侯家二公子有要事求见皇上。
冷元凌没有官职,自然不具备进宫面圣的资格,而这样突兀地在宫外求见,显然也是不符合规矩的,但今天的情况显然跟平时不同,皇上并没有立刻驳回,而是蹙眉问道:“他说有什么事了么?”
“回皇上的话,没有。”侍卫首领第一次进皇上上朝的太和殿,整个人都处在一种莫名的兴奋与惊恐中,用力咬牙让自己震惊下来,方才继续道:“冷二公子带了一名女子前来,说是她知道关于冷世子身份的重要秘密。”
此语一出,包括皇上在内的所有人脸上皆是哗然之色,冷元凌是冷元勋的亲弟弟,论年龄论地位,他都不该是那个能知道秘密的人,然而他却偏偏这时候出现了,若说是来帮冷元勋洗清冤屈的,只怕鬼都不信。
可无论怎样,人既然来了,又知道关键信息,就没有不让他进宫的道理,皇上沉吟稍许,点头道:“把他带进来。”
皇宫很大,侍卫应声出去后,直过了一炷香时间,冷元凌和刘怜儿的身影才出现在众人视线中,冷元凌生在功勋侯府,虽然没有上朝的权利,但却来皇宫里参加了不少宴会,对周遭的一切并不算太陌生,刘怜儿就不同了,她一个布衣少女,做梦都没想到这辈子能有机会进到皇宫,紧张地浑身打颤,特别是一会儿还要当众说出那样的话……
冷元凌将刘怜儿的神情看在眼里,不悦地蹙了蹙眉,趁带路侍卫走的稍远时,凑到刘怜儿耳边道:“打起精神来,一会儿别乱说一个字,否则本少爷可不会保你活命,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