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翩正惶恐不安着,万岁爷却瞥了一眼赵德安,赵德安会意,旋即斟了杯茶,端到了翩翩的面前,翩翩这才松了口气儿,随即站起了身,取了帕子擦手,然后稍稍抬眼确认了万岁爷的位置,然后端起茶杯,恭恭敬敬送到万岁爷面前:“父、父皇请用茶。”
头一次叫父皇,翩翩真是别扭又惶恐,她觉得她这辈子可能都叫不惯父皇。
万岁爷却没有去接翩翩手里的茶杯,而是定定地看着垂着眼毕恭毕敬站在自己面前的翩翩,万岁爷的目光扫过翩翩因为紧张而微微出汗的脸,落在她发上的那支白玉嵌红珊瑚珠双结如意钗上,顿了顿,他的目光又回到了翩翩的脸上,定定地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察觉到翩翩端着茶杯的手在微微颤抖,他才收回目光,然后接过了翩翩手里的茶杯。
翩翩这才总算舒了口气儿,忙得退后,又跪倒了赵清明的身边。
万岁爷看着翩翩剥着的脚,眉头微微蹙了蹙,抿了口茶,然后缓声道:“平身落座吧。”
声音倒是没有先前那般淡漠了。
“谢父皇。”
赵清明跟翩翩齐声道,然后从地上爬了起来,翩翩下意识地要去扶赵清明,才一伸出手,似是意识到不妥,然后又忙得收回了手,由着赵德安将赵清明扶着坐在软塌另一侧,翩翩见他坐好,这才在下首的鼓凳上坐定,随即又微微垂着头,连呼吸都尽可能地放到最低。
自入御书房到现在,不过才一盏茶的功夫,翩翩真是觉得度日如年。
万岁爷比她想象的还要可怕得多,虽然到现在她也没看到万岁爷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万岁爷跟赵清明的关系明显很是疏远,父子两人三年未见,在这大年初一,好不容易相见,却也没有什么话好说似的,翩翩简直觉得如坐针毡,浑身上下都难受得紧,要是再怎么沉默下去,翩翩都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好在赵清明打破了这叫人窒息的沉默。
“父皇龙体可安好吗?”赵清明沉声道,“儿臣不能尽孝父皇跟前,甚感不安,很是挂心父皇的龙体。”
万岁爷看着对面的儿子,目光有些复杂,这张跟自己最为肖似的脸,他从前是最不想看的,可是如今,他却能坦然面对了,连带着生出许多感慨。
他放下茶杯,跟赵清明道:“朕一向康健,你无须担忧,倒是你,瞧着似是比从前瘦了,是没有静心休养吗?”
明明是关心的话,可这话若是出自万岁爷之口,那就不由得叫人不惶恐了,赵清明闻声,随即起身,摸索着就要下跪,翩翩来不及多想,实在怕他摔跤,赶紧扶住了他的手,往外带了两步,然后随着赵清明再次下跪。
“儿臣一直在静心休养,亦在静心思过,父皇明鉴!”
万岁爷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儿子儿媳,不由蹙了蹙眉,顿了顿,眉头又舒展开了,恢复了一贯的八风不动:“那你可都反思出什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