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暄愣了愣,才点头答应:“是。”
赵清暄没有起身,仍旧这么跪着,转身面向桌子,拎起酒壶,仔仔细细地往那白玉小酒盅里头倒酒,淅淅沥沥的声音似是秋夜的冷雨,落在他的心里,赵清暄的眼前一片模糊,恍惚之间,他看到了小时候,他被父皇抱着坐在腿上,他双手抱着酒壶,一直目不转睛盯着父皇的酒杯,但凡酒杯空了,他就忙不迭给满上。
只要是他倒的酒,父皇一准儿会喝。
这是那个时候,他最新发现的游戏,玩的不亦乐乎。
赵德安忍不住含笑上前提醒:“殿下这是想把万岁爷灌醉呢?”
他看着万岁爷又看看手里的酒壶,最后眨眨眼道:“父皇千杯不醉!”
“臭小子!哈哈哈!”万岁爷顿时乐不可支,一巴掌拍在他的小屁股上,“来,再给父皇满上!”
“是!儿臣遵命!”
……
若是,他夭折在那个时候就好了。
作为父皇此生最疼爱的儿子。
赵清暄拼命眼下喉头的酸疼,放下酒壶,然后双手端起酒杯,毕恭毕敬送到万岁爷面前:“父皇请。”
万岁爷看着那杯颤个不停的酒,什么都没说,伸手接过了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将酒杯放回了桌上。
“时候不早了,你回去歇着吧。”顿了顿,万岁爷道。
“是,儿臣遵命。”赵清暄从地上爬起来,跪的久了,他脚底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好在他还是站稳了,他忍着腿麻,恭恭敬敬退了出去,临出门的时候,他还是站住了,看向此刻沉默坐在桌前的万岁爷,一眨不眨地看了一会儿,然后他转身迈过门槛儿,轻轻关上了房门。
“啪!”
随着那一声轻轻的关门声,他的心跟着就是一颤,随即就是浑身发凉,似乎被关上的不止只有面前的这扇门。
“父皇多喝了几杯,只怕夜里会头疼,还请公公为父皇做一碗醒酒汤。”赵清暄吩咐赵德安道。
“是,奴才记住了,”赵德安躬身领命,见赵清暄迟迟不走,颇有些诧异,询问道,“殿下还有别的吩咐?”
赵清暄对着彻底暗下来的夜空缓缓摇摇头:“没有了。”
是的,再没有了。
在他迈出房门的这一步,所有的可能与幻想,全都没有了。
然后赵清暄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赵德安回想着方才赵清暄明显泛红的眼睛,还有方才房中传来的微微的哽咽之声,免不了就是一声轻轻的叹息,然后转身推门走了进去。
只见晕黄的烛光下,万岁爷沉默地坐在桌前,垂着眼盯着面前的残羹冷炙,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赵德安走到跟前,小心翼翼询问道:“万岁爷,老奴去给您准备一碗醒酒汤?”
过了好一会儿,万岁爷都没有任何反应,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似的,赵德安见状,便也不再出声搅扰,然后便就轻手轻脚退了出去,吩咐人去给万岁爷准备醒酒汤去了。
哎,万岁爷怕是心里也不好受呢,赵德安不由摇头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