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明脑子一时都糊涂了,他根本没办法将冯贺口中的万岁爷跟他印象中的万岁爷联系在一起,这分明就不是同一个人。
他的父皇明明对他一直冷漠疏离,根本不管他的死活,可是冯贺却说,万岁爷始终十分在意他的安危,甚至一直暗中保护,这……这都是真的吗?
父皇到底是怎样想的?又是怎么看待他这个儿子的呢?
赵清明左右都想不明白,心里一片茫然,耳畔又传来了冯贺虚弱的声音:“主子,从今往后,属下不……不能继续保护你跟王妃了,此处虽、虽隐蔽,可你们务必……务必小、小心,家里的粮食够、够吃半年的,你们轻易不、不要外出,更不要下、下山,莫让人认了出来,等、等到京师形势已定,再、再做打算。”
“属下在御林军效力的时候,经、经常被外派到各地,为搜罗各地消息,御林军会……会在各地暗中招募密探,属下……属下在湖州这边就有一名探子,只、只有属下一人知晓他……他的底细,不过后来属下被……派去守卫宁王府,便就暂、暂时停了跟湖州这边探子的往……往来,属下前两日又、又寻到了那人,恢、恢复了往来,已经约定好,往后每两个月会、会将湖州一带大小事宜汇成册子……藏在事先约好的地点,就在……山下,沿山路下山五里地外,有一棵……磨盘粗的银杏树,树根处有个……不起眼的树洞,他会将册子包好放进去,届时主、主子可放心前往,一观便知……”
“主子大可放心,那人知道属下是……是御林军的人,他心里怕着属下呢,所以不敢……不敢送假消息,也……也不敢在原地待着,主子只管……只管放心前往,只是……只是主子行动不便,定、定要小心……”
冯贺这明摆摆地就是在交代遗言了,赵清明越听心里越是难过,忙道:“你就别再担心这些了,如今最要紧的是养好身上的伤,我跟王妃都……都离不开你呢,还指望着你护着呢,你既是已经允了万岁爷所托,那就、就不能言而无信,听到了吗?”
“属下……属下撑不住了,属下对、对不住万岁爷,对不住主子跟王、王妃,”冯贺摇摇头,说这话的时候,瞳孔都开始发散了,声音也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主子,院儿不远后有、有株香樟,将属下埋、埋在香樟属下,属下做了鬼还、还能继续守着主子……”
说完这话,冯贺终于是再撑不住了,吐出最后一口气儿,缓缓闭上了眼。
“冯贺?冯贺?”赵清明摇了摇冯贺的胳膊,这才发现冯贺已然没了动静,胳膊也僵了,顿时心中大恸,放出悲声,“冯贺!”
翩翩恰好进来便就看到了这一幕,手里的水囊“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翩翩一瘸一拐走到床上,眼泪也扑簌簌落下。
……
按照冯贺的遗愿,他们在香樟树下掩埋了冯贺,如今小院儿里头便就只剩下他们两人了,这时候两个人简单地煮了粥,坐在灶台前吃着,想着昨天冯贺还在,还跟他们一道吃喝,两人心情自是低落伤感,也没什么胃口,不过却还是将锅里的粥给吃了个干干净净。
这都是冯贺辛苦为他们存的粮食,甚至可以说是冯贺用命换来的,他们如何能浪费?
吃完了饭,翩翩去洗了锅碗,从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女,这个时候却也要硬着头皮一样样学起来了,好在翩翩不是个多心高的主儿,也不是个多计较的,赵清明也没闲着,摸索着从朝锅里续了大半锅的水,然后继续烧水,一直都是阴雨绵绵,翩翩虽然嘴上没说,可是赵清明知道翩翩肯定时时都在饱受腿疼之苦,他一个瞎子,做事当然不可能跟正常人比,也更加不可能比周嬷嬷细致周到,但是他愿意去学,尽可能地希望能缓解翩翩的痛苦。
翩翩洗好了碗回到柴房,坐在赵清明的身边,半晌发出一声叹气:“也不知道福伯现在怎么样了。”
赵清明闻言,也是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