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明也放下了碗筷,伸手握住了翩翩的手,轻声道:“没事的,我们会记住他的。”
“对,我们会永远记住他的,”翩翩忙不迭点点头,一边环视着简陋的屋子,一边又感慨着道,“明明刚搬进来的时候,还怎么都住不习惯,烦死了这里的蚊虫鼠蚁,更烦动不动就满地泥泞无处下脚,可这才多久的功夫?一想起不久之后咱们就要离开这里,怎得心里竟还不舍得很呢?”
不仅仅是翩翩,赵清明也不舍得很,就像翩翩说的那样,这地方真真是一无是处,跟从前瑰丽阔气的王府更是没得比,但是这里却留下了太多太多、对他们而言极其重要的回忆。
在这里,他们相依为命,他们同舟共济,总算是熬过了他们人生的最低谷,也是在这里,他们告别了过去,并且迎接新的开始,一切都是崭新的,一切也是陌生的,但是他们却都不成惧怕屈服,因为他们拥有彼此。
如今,他们即将迈入另一端旅程,他们将近迎来更加安宁美好的日子,而基础却是在这里打下,因为有着半年的磨砺,他们才能走到今天,才能用于迈出这一步。
所以,哪里就能舍得呢?
半晌,赵清明揉了揉翩翩的手道:“以后在凉州,我们肯定能过得更好。”
“嗯,会的。”翩翩忙不迭点点头,对赵清明说的这话无比赞同。
是的,翩翩跟赵清明已经决定年后就要启程去凉州了。
打一开始,他们就知道湖州不过只是个落脚点,并不能长久地停留,实在是湖州这地方跟嘉善跟江南挨得太近,总是他们住在莫干山里头,十分荒僻,鲜少能碰到人,但是却也难保有被人发现的一天,而那一天,他们希望永远都不要到来。
所以,湖州是不能久留的,但是他们在人群里头却又太过扎眼,不仅仅是因为一个是瞎子一个是瘸子,还因为他们这一身的气度,怎么看都不像是寻常人物,只怕还没走出湖州便就要被人认出来,到时候不知会落到谁的手里,更不知会是个什么下场,所以他们当时也并不敢轻易挪动,冯贺也深知这一点,所以才一到了湖州,就赶紧给他们置办了这许多粮食存着,为的就是让他们在湖州暂避一段时间。
如今半年过去了,昔日养尊处优的王爷王妃,如今已然没了通身富贵气,赵清明变黑了变瘦了也变壮了,吃的是粗茶淡饭,穿的是粗木麻衣,身上时时都带着挥之不去的烟熏火燎的味道,指甲缝里也总带着怎么都洗不干净的泥垢,活脱脱就是个日日操劳的庄稼汉子。
再说翩翩,情况要比赵清明好不少,毕竟有赵清明在,为他挡去了不少劳累,翩翩又是个轻易不出门的,所以乍一看还挺像样,不过没了那起子精油香膏的滋润,翩翩的头发变得枯燥不少,皮肤也不如从前细嫩,粗糙了不少,甚至脸颊上不知什么时候长出了几个小雀斑,再加上身上半新不旧的小花袄、肥得很的棉裤,看上去也就是个寻常小妇人,只是模样俊一些,可就连这翩翩自己都忍不了,但凡出门,总会往头上脸上抹点儿灰,总之怎么邋遢怎么来,为的就是不引人注意。
有时候打量着水缸里头自己越来越……村姑的模样,翩翩也不会觉得难过,反而还觉得挺可乐,有时候还会忍不住笑一会儿,然后再兴致勃勃对着水缸给自己盘个圆髻随便别多花什么,把自己装扮的越发像是个小村姑。
这对翩翩来说不是苦中作乐,是真的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