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士仁闻讯吃惊不小,忙不迭地派人去查,这才知道,原来大皇子早就将这两人安插进了西北西南大营,这两人从前是宁王的人,宁王又是跟他安王穿一条裤子的,说白了也就是他安王的人,跟卫氏一门是一点儿干系都没有。
所以大皇子早就暗中对卫氏一门出手,出其不意地用这两个不起眼的愣头青潜入西北西南大营,暗中瓦解分化,也不知是得到了先帝的暗中助力,还是卫老国公死前做出了妥协,总之,大皇子一举得胜,觉得时机成熟,在卫老国公死后,便就连卫氏一门的面子也不顾了,一方面打发卫氏一门去经营什么劳什子的皇家农场,一边利利索索将西北西南大营收入囊中。
在这过程中,自然是少不了暗流涌动,甚至是刀光剑影,但是白士仁却始终没有听到任何一丝风声,别说是白士仁了,只怕就没有几个臣子事先察觉,先前白士仁对这位新主子明显显是低估了。
更让白士仁不安的是,卫氏一门既然已经被新君拔除,那么他们白氏一门岂非就没了落脚处?
白家的存在,本来就是先帝为了制衡卫氏一门,如今卫氏一门都不存在了,要他们白家又有何用?卫氏一门在的时候,白家对天子的确很重要,卫氏一门不在了,白家就只剩下碍眼的份儿了,尤其是他们白家又不像卫氏一门,军权在握,还不是万岁爷说下手就下手?
白士仁就此便开始了惶惶不可终日,而这种担心在卫氏一门被灭门、继而又传出卫氏一门意图谋反的时候,达到了顶点。
新皇真真心毒手辣,连自己的母家、岳家都不肯放过,直接灭门,这份狠辣可不是先帝能比的,也是他白士仁万万想不到的,白士仁当时听说这事儿的时候,脑中第一个涌上来的想法就是,卫氏一门如今的下场,岂非……岂非就是他们白氏一门的前车之鉴?
完了,完了,这下真的要完了。
白士仁心慌意乱的时候,白老夫人跟白夫人也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同寻常,尤其是白老夫人,历经三朝,虽然说起来不过就是个后宅妇人,但是眼界却不是短视妇人能够相较的,早在西北西南两个大营变天的时候,白老夫人便就知道不好了,自那之后,便就成日食不知味,担心白家的未来,确切地说,是担心孙子白有成。
白家毕竟再西北深耕多年,白家世代簪缨,满门忠烈,在西北、乃至整个大夏都有很大的影响,就连白老夫人一介女流,在民间也有很大的声誉,而白士仁当年在沙场上更是功勋卓著,最初升任凉州巡抚的时候,也是做出不少成绩的,虽然晚年昏聩荒唐,民间多有不满,但是通体而言,白家的影响还是极大的,所以即便新君想对白家下手,那也不能轻举妄动的,没得落了个残害忠良的恶名。
但是,白家却也不是没有把柄,而这把柄正是白老夫人的乖孙白有成,白有成这些年来做过多少孽,手上沾染了多少鲜血,白老夫人平日里不肯多想,但是心里却也不是没有数,她清楚着呢,正因为如此,她才害怕。
若是新君拿白有成说事儿,想以此对白家开刀的话,那就不是残害忠良了,而是为了无辜含冤而死、为了被白家恶少欺压凌辱的百姓、讨公道了,那到时候就算翻出所有白家为国捐躯先人的尸骨都是没用的。
白老夫人陷入了深深的忧虑,原本身子硬朗、精神矍铄的老妇人,短时间内,迅速消瘦憔悴了下来,白老夫人为了孙子的事儿不是没有跟白士仁谈过,白士仁虽然是在仕途摸爬滚打多年的老狐狸,但是对着明显显对自己没有好感、且又心思毒辣手段冷硬的新君十分打怵,一时间跟师爷也没有讨论出个啥所以然来,只是想着随机应变,且等着看新君对凉州对白家的态度再做计较。
但是为了安慰白老夫人,这些话白士仁自然是不会跟白老夫人说的,而是安慰老娘,说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让她不要担心,不过白老夫人却没办法不担心,事关乖孙,儿子说的再有把握,她还是将信将疑。
这份将信将疑,在那一日,白士仁跟师爷晚上密谈的时候,总算被证实了,当时白老夫人就躲在窗外,将里头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当时老太太面色就不对了,一个没站稳,险些跌跤,好在被侍婢扶住了,不过却也惊动了白士仁,见状,忙得匆匆将白老夫人送了回去,但是第二天白老夫人还是病倒了。
当时谁都以为白老夫人是病了,白士仁也是这样想的,当下就忙不迭派人去请了沈郎中过来给白老夫人医治,只不过效果却并不显著,白老夫人迅速地虚弱衰老下去,甚至都到了食不下咽的地步了,沈郎中也是束手无策。
一直伺候在白老夫人左右的白夫人见婆母这般模样,心急如焚,这些年来,她们婆媳关系一直很好,白老夫人感激白夫人为白家延续香火,冒着风险生下白有成这个乖孙,白夫人亦感激白老夫人对他们母子的疼爱包容,说起来,婆媳的感情,甚至比白老夫人跟白有成的感情还要好。
这一次因为白老夫人的病,白夫人没有少掉眼泪,她原本就身子虚弱,因为担心白老夫人,身子也渐渐不支了,不过却还是强撑着亲自照顾白老夫人,不肯假手于人。
白老夫人见状,是既欣慰又无奈,眼瞅着儿媳妇儿因为照顾自己身子骨愈发不好,白老夫人急了,便就劝白夫人回去歇着:“老婆子如今都是黄土埋到眉毛的人了,死不死的,有什么要紧的?又怎么能跟有成相比?你如今为了照顾老婆子伤了身子,日后岂非就照顾不了有成了?岂非顾此失彼?还不快些回去休养,就算是为了有成着想,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