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定,尚在元京的三品以上鲜卑大臣有几位?”
慧定怔了一下,不知道他此话何意。
他正要开口,却见天子将宣纸铺在他跟前,兔毫也递了过来。
“朕数十个数,能写多少便写多少。”他声线温和,“十…九…”
慧定接过笔来忙写下第一个名字。
“二——”
“一——”
鲜卑多复姓,待慧定写下最后一个名字时,已经急得满头大汗。
他将纸张双手奉上。
天子接过纸张,见上面只写了四个名字。扫向最后一个写得潦草的名字,意外地“唔”了一声。
“慕容擎?”
慧定擦了擦汗又点点头:“慕容将军心有沟壑,又是外戚。听闻近日才入了京,年轻权臣中他当属头一位。”
拓跋渊“嗯”了一声,却又笑道:“这些年来,朕最对不住的便是慕容氏。如今想要立佛奴为储,慕容擎的确留不得。”
慧定一听,便知道他让自己写下名字的用意——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自己并未入朝,可纸上的鲜卑大臣们一手遮天,想来是要自行清君侧。
“阿弥陀佛。”慧定痛心道,“陛下怎的现在才说?早知如此贫僧便一个字也不写。现在造下这般罪业,简直等于要贫僧的老命。”
天子不语,将纸张攥在手心之中,微微用力,再松手时已是一片齑粉。
数月不见,天子功力竟突飞猛进。饶是相识十数载,慧定也为他的这份天赋惊异不已。
“若你一字不写,朕便先杀了你,再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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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午后炎炎,却碍不住元京城内人来人往。
一辆不起眼的双驾马车从东阳门入城,自内道南下向宜寿里而去,不消一刻便到了陆府门前。
鸦青车帘被撩开,随侍在背上铺了长巾跪在车边。
一道月白修长身影自车内而出,素色革靴上祥云金纹点点,踩着人的脊背缓缓下了车。
陆府门房见过皇帝亲王,却没见过这架势,想来是哪位讲究的世家门阀子弟到访,并不敢怠慢,忙出来相迎。
“公子高姓?来寻访何人?”门房低声询问。
一小童自车内跃下,双手捧了巾子奉上。
骨节分明的手在热巾子上擦拭数下,白皙皮肤被烫得微微发红。
小童收了帕子,又取了一罐膏脂来,掀开后一阵混着雪松的檀香气息慢慢漾开来。
门房顺着这位贵公子腰间的金色束带向上瞧。
看似简朴的月白绸衫细看有繁复纹理,层层叠叠地绣了一团又一团的蔷薇花来,拢得一丝不苟的颈巾之上是一张清雅至极的面孔——唇若含朱,鼻梁挺秀,眉目如远山那抹黛色,合在一起让人无端想起四个字来——“一代风华”。
“定州崔氏。”他和颜悦色,“崔旃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