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旃檀屏住鼻息。
然而世事便是如此——权势、金钱,二者得兼,便能随意夺人所爱,便能令人俯首称臣。
他撩起衣摆跪伏于地,缓声道:“定州崔旃檀,拜见陛下。”
衣裳整洁,行礼动作皆是世家规范,丝毫错处挑不出来。
可为何天子久久不语?不是说他听得懂汉话?
正当崔旃檀心中忐忑之时,一道声音自上方传来。
“靖王在瀛、冀二州时,曾奉上一份《上尊号碑》临帖,说是崔氏二公子临摹写就,那便是你?”
他嗓音低沉温润,吐字清晰,若不是知道天下无人敢冒充他,只怕会以为是个纯正的汉人。
“回陛下,是小人所写。”崔旃檀未得命令不敢抬头。
“都说‘字如其人’,此帖威严秀丽,倒与你差不多。”天子又道,“不如留在元京,就在御史台掌笔。”
御史台官职不高,权力极大,皇太子以下,皆可为他所伐。
崔旃檀未想到自己得了这样的便宜——他以为天子会像派遣他兄长那样随便将他放到一处富庶之地,同其余门阀子弟一般。
皇帝是真的看上了他的字,想要留他做官?
纵然心中百转千回,崔旃檀依然处之淡然。
他再次叩首:“臣谢陛下恩典。”
天子“嗯”了一声。
御史之位并未让崔旃檀震惊多久,然而这带有鼻音的尾声却让他心神骤乱。
他今早便得了消息,皇帝与贵妃于伽蓝寺礼佛,贵妃不慎染了风寒。
本想着小四性格刚烈,崔旃檀原本抱着她能自保的想法。
然而这声浓重的鼻音却让他最后一丝希望也趋于幻灭。
他脑中短暂地出现了一片空白,再起身时,自己却正在直勾勾地盯着皇帝看。
崔旃檀立即垂首。
刚刚惊鸿一瞥,只觉天子皮肤青白,五官有个模糊的轮廓,像是巧匠雕出的天人一般。
他听说过鲜卑男子俊美,以为他们雄壮威武,臂力千斤的健美,却不曾想天子竟是这般精雕巧琢之美。
崔旃檀思虑是否为刚刚直视天家而请罪时,听他又开了口。
“你出身世家,与其他御史们有所不同,起先略有艰难,也是种历练,不要令朕失望。”
崔旃檀未敢再次失礼,又叩谢一番。
拓跋渊挥挥手:“既如此,便早些回去,这两日准备上职。”
崔旃檀再谢,垂首缓缓出了东堂。
拓跋渊坐在上首,座椅上金龙盘亘怒视整座东堂。他单手撑腮,任由自己隐入黑暗之中。
东堂压抑,徽音殿欢快不已。
陆银屏扶着窗,吊着一口气道:“好了没?”
舞衣热火,上半身抹胸式样,下半身绸裙若隐若现美腿一双。
苏婆在一旁站着,秋冬和舜华咬牙切齿地替她扣后背处的镀金衣扣。
想必做这身衣服的是按照江南女子的身材来制的,纤瘦娇弱,根本无法承受她胸前傲人数两。
陆银屏不敢吸气,担心一吸气便会将上半身崩开。
“您再喘喘气儿,没准就能扣上了!”秋冬急得满头大汗,恨不得四小姐胸前的肉能匀给自己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