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无论尊卑,都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小孩儿名起得贱,便好养活。
就像拓跋珣的小字“佛奴”一样,佛奴佛奴,佛祖的奴仆。这名好,即便是厉鬼也不敢近他的身。
天子的小名“阿奴”,想来是他的母亲真心实意地想要将这个儿子抚养成人。
陆银屏摸着他的手,满脑子里全是“陛下女装的那些年”。
他模样好,瞧佛奴就知道他小时候多漂亮了,即便被扮成女孩也不会被发现。
只是委屈了他,也不知道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陆银屏有一下没一下地捋着他的发丝,细软顺滑,手感极佳。
这样温柔的人,是她的男人啊。她满心愉快地想。
闭眼小憩的天子的手掌突然往上移,在一团软绵上大力揉捏了几下。
陆银屏:“……”
不禁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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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九,天子御临鹿苑围猎,贵妃陆氏随驾。
天子法驾既出,属车三十六乘,端王拓跋澈、镇南将军慕容擎奉引,中常侍李遂意参乘,护卫骑兵千余人。
端王与慕容将军导驾在前,清游队紧紧跟随。士兵手执十二面旌旗在后,引领四驾南车、鸾旗车等仪仗车。
导驾仪仗后便是引驾仪仗,骑兵卫队执刀在前,乐仗在后,大小节鼓、笛箫茄吹筚篥一应齐全,声势浩然。
幡幢旌旗等旗阵后有官员随侍,除四位中郎将外,使持节陆瓒、御史辛昂、崔旃檀等人亦在其中。天子玉辂由太仆亲驾,四角銮铃宝珠阵阵,六马齐头并进,缓缓前进。
其后便是乐仗与后卫队,亦是繁琐浩荡至极,略过不提。
“咱们在里面,他们能看得到吗?”陆银屏规规矩矩地坐着,指着陆瓒道。
拓跋渊顺着她的手看去,见陆瓒身着白衫昂首挺胸坐在马上,意气风发。偶尔也稍稍侧身,跟旁边的崔旃檀说两句话。
至于崔旃檀…
“他们看不到。”拓跋渊伸手将她的后脑勺摁到自己肩上,“你也不准去看他们。”
陆银屏顺势搂住他的腰,嘟囔道:“霸道鬼。”
崔旃檀眼角余光一直注意着玉辂内的动向。
在发现小四被天子拥住时,他稍稍勒紧了马缰。
“阿檀。”有人唤他。
崔旃檀侧头,见陆瓒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好像刚刚开口的不是他一样。
“琢一?”他试探回道。
陆瓒抿了抿唇,又开口道:“马上到了。”
崔旃檀这才将注意力转回他们这边来。
“嗯。”他垂眸看着自己冰蓝袖衫上的繁复暗纹,“我知道了。”
御史辛昂三四十岁,既是陆瓒邻居,又与崔旃檀同在御史台。上了年纪的人总爱找人说话。
“今日围猎,靖王殿下竟未能前来。”辛昂颇有些可惜,“琢一,你昨日不是入了宫?为何禁军来了,他这个禁军头头不来呢?”
陆瓒道:“陛下倒未曾说起。只是我听司马大人说,靖王有伤在身,仍在休养,所以未能前来。”
辛昂叹息:“靖王殿下文韬武略,身手不凡,今日禁军比试不能一睹他风采,真是憾事。”
陆瓒笑了笑,没再说话。
崔旃檀皱了皱眉头——他是世家出身,有文人雅好,素来不爱这种粗蛮活动。
鹿苑位于华林苑东北,说是“苑”,实际上整座北芒山都是鹿苑狩猎范围。此地树木丰茂,苍翠如云,熊、獐、虎、豹、狐、鹿、兔、鸡应有尽有,是处天然猎场。
天子仪仗抵达时,诸官员将领及禁军、守卫山呼陛下贵妃安泰,声音震天,惹得陆贵妃捂住双耳直嚷自己不习惯这种大场面。
拓跋渊将她手丢开,笑道:“不习惯也要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