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班子搭戏台有不少讲究,但此次要为天子献唱,那些个高高在上的鬼神便成了脚下的尘灰,变得不值一提。
什么撒鸡血、开光戏、坐南朝北…统统省了。天子的座位在哪儿,便朝着哪儿;有天子在,便不用开光。
没准儿一开光惹了圣怒,自己便同被抹了脖子的鸡一样推出去斩首了。
宴会设在长二十四丈宽十二丈的行宫永福大殿,与恨不得金玉砌成的咸阳行宫相比,赵平行宫显得低调了许多,起码是用酸枝做架构承接了房梁和地板,轻便稳固。
黄绢画了诸佛菩萨图贴在墙壁上,简单实在又用心地讨好这位修行数年的天子。但又怕他看多了会挑刺,便从房梁上扯了红纱幔下来,边上缀了一圈穗子。
陆银屏望着这喜庆的永福大殿,直觉得自己回到了进宫的那夜一般,看得她脸红心跳,频频走神。
她过之时带起一阵香风,吹得红幔叮铃作响——清脆是清脆,细一看却是黄蜡石。虽然是不值钱的物件,可胜在质朴和用心。
李遂意不断摆着手提示她回神,但这位娘娘被宠得无法无天,已经是个混不吝的主了,从来不看他手势和眼色行事。
慕容擎在不远处,也注意到永福大殿的陈设,心中觉得十分怪异,却也不知道这感觉从何而来。
直到陆银屏看够了才满意地回过神,同李遂意一道跟在天子身后继续向前走。
尊位上铺了软垫,上头绣着凤凰衔枝栖梧,一派吉祥艳丽的画面。
陆银屏眼看着天子尊贵的臀部落在软垫上,一个没绷住,差点笑出声来。
拓跋渊斜睨了一眼她,并未责备。
李遂意高声道:“起宴!”
侍女们端着托盘鱼贯而入,将一个个盅摆在天子身前的矮几上。
李遂意掀了盅,两位宫人用银针试了毒后,又有二人托着小碗夹菜一一吃了。
陆银屏这才想起在徽音殿时,他对自己没有任何防备。
只是眼下他吃她看,实在是有些馋。
不过天子比她更挑食,胃口也差,动了两三筷子后便不再尝试任意菜肴。
参事觉得时候到了,赶紧推了一把李孟光。
李孟光赶紧从座上支起身子,朝着天子拱手道:“陛下,本地有特色梆子戏,不知陛下有没有兴趣一观?”
陛下没有兴趣,但陛下身侧的妖艳黄门十分有兴趣。
拓跋渊一侧首便能看到她伸着脖子眼睛发亮一副无比期待的模样,只能道:“可。”
李孟光生怕天子一个反悔断了自己的仕途,赶紧击掌命外面已经准备好的人进殿。
外头先是进了两个仆从模样的人,扛了张毯子来到天子座下,向上头的人行了一礼后,将毯子铺开来。
红底蓝边的毯子一丈来方,中间绣着莲花台座,倒是同周围红彤彤的场景有些相搭。
那二人无声退下,后头又有几人上来,并排站在莲花座上向着天子叩首。
陆银屏瞧了过去。
这一瞧不打紧,除了些扮杜辉梅伯的老生须生,扮妲己甚至姜王后黄妃的,皆是些体态婀娜羞涩的美人。
这样明显的暗示让陆贵妃气炸了肺,心里不断冷笑——还好她陆某人来,不然这些假妃子岂不是要骑到她这真贵妃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