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他见了陆瓒,便会丢了书本迎上去,欢欢喜喜地喊了声“舅舅”。
司马晦叹气——名义上的舅舅诚然对他不错,但他嫡亲的舅舅不知道还能活多久。
大皇子拓跋珣收了陆瓒从宫外带来的东西,却又问道:“我母妃今日如何了?她想见我吗?”
陆瓒摸了摸他的头道:“今日下了雨,天气一湿伤口就不舒服,等大好了自然会见你。”
拓跋珣又道:“我又不会碰她伤口,我想见她一面。”
陆瓒停了手,一路以来眼底藏着的笑意渐渐消散。
“佛奴,你是皇子,要听陛下和娘娘的话。”他平静地道,“娘娘说不见,定然是有她的原因。若有不满,等她想见你时亲自说出来便是。”
拓跋珣望着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陆瓒颔首:“去念书吧。”
宇文馥在外间榻上斜躺着,听到陆瓒同佛奴说话,睁开一只眼睛瞧了瞧,又闭上眼。
陆瓒出来径直来到宇文馥跟前,轻声道:“大人。”
宇文馥闭着眼,像是真睡着了。
陆瓒索性拿了个凳子来坐到他榻边。
“晚辈遇到一件事,想听听大人的建议。”
宇文馥睁开了眼,眉头紧蹙:“有屁快放。”
“倒也不是什么棘手之事。”陆瓒眼角余光扫了下书房,见拓跋珣正挺直了身子听司马晦训诫,便低声道,“陛下却霜之前软禁太后,贵妃执掌后宫,如今一些冗杂事务都送到宝姿那里。我今日瞧了瞧,见有两桩怪事,想同您商议一番。”
宇文馥半眯着眼看他。
“后宫都是女人的事,我老头子一个,能给什么建议?”他砸吧砸吧嘴,忽又道,“元烈叫你留下,你就自己干呗。不要累到我们宝姿,她又不是你们的奴婢。”
“她不方便,所以晚辈才来找大人您。”陆瓒抿唇笑,“我也不卖关子,便直说了。这第一件事,便是宫中一位御女犯了事,因着曾侍奉过陛下两日,不好按宫规直接处置,如今有些尴尬。宝姿不能出面,我是外男,不好插手。”
宇文馥坐起来,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你俩不干事,要我老头子去捉人?你是外男,我就不是外男了?!”他气急,又打了陆瓒一下,“你欺老夫年纪大了是不是?狗眼看人低,老夫当年也是顶风尿三丈的人物!”
陆瓒不想他能说出这般惊世骇俗之言,震惊之余只得安抚道:“大人的人品是陛下和先帝都信得过的。况且除了您,我是再也想不出还有谁既能出入太极宫,又能在身份上压得住他们。”
宇文馥闭了眼睛,慢吞吞的道:“你多带点儿好东西来讨好老夫,倒也不是不可以。”
陆瓒笑道:“自然。”
“嗯,那第二件事呢?”
陆瓒面容忽地变得严肃起来:“您见多识广,不知道有没有饮过一种酒,南朝酿制,据说醇美无比。”
宇文馥嗤笑:“世上千百种酒,南朝占了大半,你这么问老夫今夜也不用睡觉了。”
陆瓒像是问询,又像是试探地道:“它有个名字,叫‘覆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