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太妃将眯眼看着自己殿中的房梁——妾与妻不同,哪怕是帝王妾,她明光殿的梁子也比裴太后的嘉福殿矮上了好几尺。
“能有什么事儿,左右不过是眼红贵妃的势头,喝多了发牢骚,说着说着给自己气得不轻,就一头碰死了。”太妃道,“人各有命,旁人的命好那是有老天爷的眷顾,就这么死实在可惜,也不再等等,没准儿过上几年这好运就轮到自己了呢。”
李娴狐疑地道:“我怎么听说他骂了好几个…”
话没说完,她的小腿肚子便挨了姐姐一脚。
慕容太妃瞟了李娴一眼,又道:“他不仅骂了国舅,还骂了两位王爷连同大司空。即便自己不撞死,这几个人都够磨死他的。且皇帝回来后他也活不成——一下得罪这些人,还不如一头碰死来得舒坦,倒落下个直臣的名声。”
王晞早就听得有些害怕,捱近了崔灵素和全若珍,一左一右地让她们将自己夹在中间,安全感多了不少。
崔灵素悄悄地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安心。
慕容太妃这样说,几位嫔御也不敢吭声了——靖王是太妃养子,哪儿都好,就是有个喜欢妇人的毛病。
若是普通妇人也罢,偏偏好别人家的姬妾,导致如今元京诸臣家中将自己妻妾藏得严实,再备上一两个不受宠的姬妾抛头露面以备靖王殿下一时兴起之需。
说完靖王再说端王,圣人母弟,极为受宠,偏偏看上垂花楼的小班,常常一掷千金只为博美人一笑。本来狎妓也没什么,只可惜生在帝王家,一举一动皆被放大,加上动了真情,便让许多人难以忍受了。
皇室好色不是秘密,只是一旦被摆到台面上来说,便实在有些丢人了。
这样一对比,陆国舅和大司空的所作所为倒有些不一样。
沈御女被处死,行刑者是现今如日中天的陆贵妃的兄长和圣人外祖。世人皆知陆贵妃未出面,大司空又疯疯癫癫,在谁看来都是陆国舅拉着人垫了底。
有些人猜测,没准儿沈御女的死是个开头,背后主使人其实是陆贵妃。她借兄长和大司空的名义处理嫔御,自己干干净净,一丝血不沾。
这妖妃能耐不小,入了宫后日日承宠,勾得天子去哪儿都丢不下她,若不是却霜途中光荣负伤,怕不是要跟着一路去凉州。更有甚者认为,这也是妖妃的手段,目的是趁着皇帝不在京中她一家独大,先拿沈御女开刀,再一个个处置了剩下的几名嫔御,以达到稳固自己地位的目的。
说到底,丘林俭骂的还是妖妃陆银屏,太妃讲得巧妙,只说是眼红妒忌,倒没泼贵妃脏水。
也是,大皇子拓跋珣如今管陆银屏叫母妃,若不出茬子以后便是他母后,谁敢说她不是?
慕容太妃掖了掖腿上盖着的薄被,又道:“你们也别害怕,咱们这么多人,还能出什么乱子?宫里历来死过多少人,多他一个丘林俭不多,没准儿他魂魄一出来,便让先帝和太祖摁着一顿好打…你们且放心吧,魏宫自有那几位的圣灵庇佑着。”
入了宫的人,听多了生死只会觉得麻木,尤其是像慕容太妃这样困在一方宫墙之中已经不知道多少个日夜的女人。
丘林俭之事只能随便提一提,不能作为真正的话题放到掖庭上来说,否则便有干政嫌疑。
只是慕容太妃看着许久未见的几个人,怎么都觉得她们不太对劲。
“李嫔,你气色怎么这样差?”太妃道,“是不是病还未好利索?”
李妩笑道:“也没什么事儿,就是昨晚开窗睡冷了,今日一整日都有些不适。若是病未痊愈,也不敢来叨扰太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