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眼前人不是她公爹,陆银屏这会儿怕是早脚底抹油溜了。
皇家内部多龃龉,自古以来都是胜者改写史书。她听他说这么多,只恨自己耳朵此时听得清了——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的道理她不是不懂。
于是她赶紧换了个话题。
“外间说您早已驾崩,您为何会在此处?这些年来您都是如何过来的?”她问得诚心,因这也是最大的困惑所在。
陆银屏想起自己听过的有关于他的一些传闻,多是说他性情不好,临终前头疾频频发作,最终不治暴亡。
暴毙的先帝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眼前,还同自己有说有笑,实在让她不解。
“那时我的确病入膏肓,识人不清不说,连同记忆也出了混乱。再醒来时,便发现自己身处这披云楼下。”太上皇缓缓开口,“将我带来的人,你不认识。她伺候过你婆母许多年,后来你婆母怀了端王,她为了替主人寻物南下,不巧你婆母已经生产,被我处死,她便没有回宫,隐在我建了一半的鹿苑中。”
陆银屏左右望望,却忘记周围一片漆黑。
“她人呢?还在吗?”陆银屏道,“您处死了先太后,她不会很您吗?”
太上皇听后,似是十分无奈地答:“说你单纯,还觉得自己挺聪明?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外戚能覆国,红颜皆祸水。与其看牝鸡司晨,祖宗基业毁于一旦,不如从源头上扼制这个可能。你现在还年轻,不知道朝堂诡谲多变,不知道至高皇权带给人的快感。你的欲望未曾膨胀,只因你心思简单——怕是现在满脑子皆是儿女情长。陆四,我且问你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
说实话,陆银屏不觉得自己有多单纯。
但既然他发问了,她便恭顺地道:“父皇请问。”
太上皇坐起身来,锁链又是一阵哗啦作响。
“我曾听元烈说过你的事,你不像是个容易妥协的人,哪怕他有再多手段,也不一定能让你乖乖呆在他身边。”他声音嘶哑,却铿锵有力,“你一定还有别的目的吧?你想从他身上拿到什么?”
陆银屏一惊,心下第一反应便是扯个谎。
可眼前人做过皇帝,走过的桥比自己走过的路还多,若是扯谎只怕效果适得其反,会引起他的嫌恶。
陆银屏坦然道:“裴太后手中有我外祖母的嫁妆,十分贵重,我必须拿到它。”
说罢久久未听他开口,便又急急地解释:“这同与元烈在一处不冲突…我,我是想同他好好过日子的…”
黑暗中的陆银屏似乎听到他一声轻笑,随后又立即消失。
“你还年轻,以后的事情谁都说不准,别急着下结论。”他慢声道,“想从裴婉手里拿东西?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她不会给你吐出来的。”
陆银屏又是一慌,跪坐在他榻下蹙眉问:“为什么?她现在被元烈软禁在宫中,说只要我能想办法将她放出去,她便将东西给我的。”
太上皇不以为然道:“为什么?因为她是裴婉,你斗不过她,她怕是在诓你的…你外祖母的嫁妆是什么?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