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大笑,牵震得锁链也在响。
“我出去…我若出去,你那好夫君的位置怎么坐得安稳?”他道,“眼下元烈正是清理门户的好时机,多个人便又多个变数。若我向着他还好,不向着他,你猜他还会不会留我?”
陆银屏咬唇,知道太上皇的一句话极有可能颠覆当今局势。可再一想,自己是天子枕边人,他这样透露身份,难道不怕她回去告密?
太上皇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又道:“我刚来时,身上还穿着金缕衣,连口中和魄门都塞着玉,想来应是之前七窍流血,又暂时没了气息,这才让人以为我已驾崩。”
不知道为什么,他说起“七窍流血”时,陆银屏总想起前些日子却霜时她曾听李遂意说天子记忆混乱加之流了血泪一事,当下便又多了些不安。
“那…您在那之后觉得如何了?”陆银屏吊起心来问,“我听您说话中气十足,十分康健的模样,现在您是没事儿了?”
太上皇点头,又想起她看不到,便出声作答:“许是这些年在此反思从前之过的缘故,我如今已同常人无异。只是在暗处久了眼睛不好,见不得光。”
陆银屏稍稍松了口气——太上皇没事儿,那元烈应当也有恢复的可能。
要不回去将徽音殿后头的清凉池布置一下,水上建个台子,让他天天在上面修身养性,没准儿人就好了呢。
太上皇看她又愣神,知道她的心怕是还在老二身上,暗道了句蠢丫头,又嘱咐她:“因我在昏迷时来此地,不知道谁将我带来,后来也只见了曾伺候过你婆母的一名侍女,便再未见过其他人。以那名侍女一人之力是绝对不可能将我移动的,何况还穿着金衣?我问了许多次,那侍女嘴巴严得很,除了‘用膳’和‘告退’,这些年几乎不曾说过别的话。所以将我送来此地的另有其人,只是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怪不得,您一见我跟竹筒倒豆子似的一顿往外说。”陆银屏道,“原来是憋太久的缘故。”
太上皇听后大笑,锁链震颤不已。
陆银屏听链子响声不断,又道:“如果他恨您,为什么不直接让您下葬,等棺椁中空气耗尽了定然会死。可他偏将您送来,又用链子将您困住,这是何意?”
这也是太上皇的疑虑。
“那人不想我死,只让我在这披云楼下呆着。”他又攥起手中足有成年男子手臂粗细的锁链道,“他置了石床,用链子将石床捆住,并非是锁我。我在此地呆了一年,有一天突然想到——他并不想要我死,他只是想要我在此地忏悔而已。”
陆银屏是个有仇必报的性子,她才不会将一个人囚禁起来让他忏悔——光是每日送饭就够麻烦,这是折腾旁人还是折腾自己?
“那‘他’到底是谁呢?”她问。
太上皇答:“我也不知道。”
陆银屏觉得这半天都白听了——既知道自己可能被一直以来爱着的外祖母骗了,又不知道将太上皇带来此地的人是谁。眼下她的心里挠心挠肺地痒,恨不得自己今日不曾来过这地儿。
“好。”她不高兴地道,“我算是知道了,来了您这儿一趟,什么都找不到,还窝我一肚子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