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银屏听得难受——养大自己的人就在跟前,话里话外却这样生分了,分明是在怨她入宫这件事。
好说歹说说服了外祖母让自己报恩,没想到该替她办的事情却拖着一直未办成——天哪,她究竟是图的什么?
说羞愧的是夏老夫人,可真羞愧的却是陆银屏。
她心里难过,面上也有些挂不住。若不是殿里头人多,恐怕就要趴在外祖母膝盖上哭去了。
陆银屏眼睛酸涩,喉头也顶得慌。深呼吸一番后,才故作平静地开了口。
“我是由外祖母拉扯大。什么照顾不当?外祖母分明是用心血养。”
拓跋渊听她声音微微有些哽咽,搭在膝上的手指轻拂了她一下,却又被她躲开。
陆银屏狠瞪了他一眼,倒是感觉没那样难受了,便又继续道:“瀛州虽清雅,但元京有天子护佑,不如留下来颐养天年,也好方便我照料您。”
夏老夫人一直在盯着陆银屏看,直到她说完了,才动了动手杖。
“老身进京,主要是放心不下娘娘和国舅。”老夫人眼光微微斜视了一下,又道,“你几个表兄尚在瀛州,老身不好越过他们受您奉养,倒是显得他们不孝了。”
陆银屏想起大表兄曾立过裴太后一日不倒他便一日不进京的誓言,便知道这样做的确是为难外祖母了——她虽在外祖母身边长大,可终究是外孙女,比几位表兄多了个“外”字,总不好越过表兄侍奉外祖母。
“那也要多呆上一阵儿。”她只能道,“我这数月没见您,想您想得厉害,不如今日就留在宫中,咱们祖孙好好说会儿话。”
此言一出,徽音殿上下的人全麻了。
自打进了大殿,这位老太太便耷拉着眼往门边那一处看——舜华舜英瞧过去,原是角落里之前为了方便二楞子进出时着人钻的狗洞。
这老太太虽然不言不语,可那脸上分明一副不可救药的神情。
她上上下下地挑了几处不合规矩的地方来,看着看着,那嘴角快要拉到地底了。
这样的一位老太若是来住上一日,谁能伺候得她高兴了?
没准儿她在同贵妃告上一状,徽音殿的人又要去掉一大半儿。
宫人们头顶上一片愁云惨雾,而陆银屏却浑然不觉。
见外祖母未应允自己,她以为自己真的惹人生气了,正想撒娇再劝,却听天子要支开她。
“贵妃,你去将佛奴带来拜见老夫人。”
一般老人家再怎样也不会为难孩子,陆银屏高兴地说好,便起身去偏殿找佛奴。
走出了大殿后,她才后知后觉地道:“嗳?陛下是不是故意支开我的?”
秋冬猛点头:“您才瞧出来?”
陆银屏不明所以,快步去了偏殿寻小呆头鹅。
天子屏退宫人,让他们全部退去了宫檐下。
偌大一个主殿,便只留了他和夏老夫人两个。
夏老夫人这才正视他,打量了不知多久后突然恍然大悟道——
“原来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