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陆银屏的确缺人手。
拓跋珣迈着小短腿进了夹殿,瞧见狐狸精光着脚斜躺在榻上,正懒洋洋地梳着头发。
亲娘和后娘的不同在于,哪怕亲娘模样再好,可幼儿们看惯了,便觉得她的美是理所当然——理所当然的静美,理所当然的温柔,理所当然的慈爱。
陆银屏做拓跋珣后娘时,他已经记事。虽还不明人事,辨美丑却足够的。
第一次见她的时候还是在城外,銮驾上坐着许久未见的父皇,然而帘子一撩开,父皇的肩头搭着一张容色倾城的脸,正看着他笑得十分怪异——那时他便想,怪不得都说她是只狐狸精,这样放肆的人若不是妖狐,怕是早就被父皇杀了。
后来让她做自己的母亲,他心中是不大情愿的——他同长孙明|慧在一处久了,虽然没多少交流,可那份依赖多少总还是有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从什么时候起,慢慢就变得不同了。
长孙明|慧不会饿着他,却也不容他出含章殿,不让他养宠,不教他汉话。一千多个漫漫长夜中,他都是独自一人躺在榻上,隔窗看满月弦月、花开雪落。
自打来了徽音殿,少不得常被狐狸精欺负,可这份热闹却不是含章殿能比的。
父皇为什么喜欢她?
或许是因为她模样好,又或许是她这处热闹吧…
“瞅?再瞅把你眼珠子剜出来。”
陆银屏瞧这小呆头鹅看她入了神,活脱脱一个小色胚的模样,又想起他那名声不怎么好的亲爹,顿时就来了气,直接下手给了一个脑瓜崩。
拓跋珣捂着脑袋痛得两眼冒泪——刚刚还在心里夸她呢,没想到狐狸精这么不经夸,除了骂人就知道打人。
“看都不给看,哪有您这样的娘。”他含泪道,“本想告诉您一件事儿来着,现在不哄哄我,您就别想知道了。”
陆银屏挑高了眉头,又笑了一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她道,“你想说,你父皇去了掖庭,对是不对?”
拓跋珣止了泪,愣愣地点了点头,忽又问:“您不着急?您不是说喜欢他?难道就不怕他去寻别人,将您一个人撂在这儿?”
陆银屏捻起了案上的小木槌,往身上这里敲敲那里打打,眯着眼道:“他敢。”
拓跋珣见她说得咬牙切齿,知她心中还是不服的,便又添油加醋地问:“他不是还将那死鱼眼留下了?”
陆银屏想了半天才琢磨出来“死鱼眼”说的是谁——敢情是玉姹。
眼黑眼白分明,双目无神,的确是死鱼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