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伯见夫人几乎要将他瞪出个窟窿来,干脆将脸别了过去。
“母亲,您想要退婚直说便可,为何非要费这样的周章去诬人清白?”在一旁极少言语的沈峥却发了问,“儿子知道您喜欢表妹,但也不能踩低陆三小姐,您这样让她以后怎么做人?”
沈夫人却顾不得这么多。
她只知道如今好好的一切都化为乌有,且夫婿和儿子都不帮自己说话——天知道这陆三给这爷俩灌了什么迷魂药,竟让他们一个两个的都帮了她。
“我怎么做,还不都是为了你这个孽子?!”沈夫人指着陆瑷对儿子道,“别给你脸上贴金了!这家子都是什么出身,你当他们真稀罕你这个女婿?你也不看看他们的女婿都是谁——皇帝、皇帝跟前的红人!你娶了她,不就是娶了个姑奶奶回家?你让我这当娘的来回伺候她,看着儿媳妇的脸色过完下半辈子?!”
她每说一句,沈峥的脸便白一分,到最后已然有些站不住,咬着牙拂袖离开了大厅。
“妇人之仁!”永宁伯简直看不下去,站起身来斥责她,“当初两家好好地结了亲,舞阳侯夫妇便是这样过了数年来也不曾有过悔亲的念头!还不都是你,一天天地念着他家的女儿定然会看不上咱家,又被你那大哥怂恿将他女儿送了来,长得跟只田鸡似的还非说人相貌好…你是瞎了眼还是脑子有毛病?睁大你的眼仔细瞧瞧,陆家的小姐哪点不如你那田鸡眼朝天鼻阔嘴唇又黑又糙的外甥女好?!”
沈夫人听后,几乎要晕过去——她嫁给他三十年,这还是头一次说这样重的话,且还将她娘家人说得狗屁不是,这怎么让她咽得下这口气?
沈夫人也顾不得旁人在场——左右都已经丢脸了,索性破罐子破摔,直接撸起袖子指着陆瑷对永宁伯道:“我外甥女不是你外甥女?自家人不帮,倒帮起这么一只兔子精来了!不要脸!我就知道你们爷俩会心疼!长得好看又如何?还不是爷们身子底下的贱|货?!瞧瞧她这模样,还没嫁人呢就这么会招惹男人,倒是跟她那让皇帝捣烂了的妹子有得一拼!”
此话一出,屋内诡异地静了一瞬,连空气都有些不敢置信。
“泼妇!”夏老夫人登时坐直了身子,“你是个什么东西,也胆敢拿帝妃来说嘴?!”
陆瑷气得俏脸通红,一上头便也顾不得其它,直接换了家仆来:“将这疯妇押走!押去宫里!让她到陛下跟前再将话重复一遍!”
沈夫人这才惊觉自己将心里话说出了口,顿时后悔不迭。
家仆齐齐上前,抓着沈夫人的胳膊就往外拖。
“什么人也敢动我!”她嗓音又拔高了几度,聒得人耳朵生疼,见无人理她,又面向自己夫婿道,“老爷!您看这些人对妾做了什么!快管管他们,救救我啊!”
永宁伯一早也知他这发妻出身低,自小在陇上同村里的小伙伴捡麦子时便练就了一套嘴上功夫,十里八村也骂不过她一个,是个实打实的泼妇。只不过这些年来自己靠着裙带关系慢慢往上爬做到如今地位,她也收敛了不少,虽还有些小家子气,可到底他不愿做那发达了就弃糟糠之妻的人。
眼下她憋了多少年的怨愤今日在外人跟前全部倾泻而出,料想是不能够善了了——也怪他当日将拟退婚书的事交给她去办,才捅了这么大的篓子。
她这番话若是传到宫里,整个伯府怕也是不能够善了了。
思及两个儿子的前途,永宁伯未敢阻拦——到底还要为他们这一家子着想,不能放任妻子如此无礼下去。
他站起身来对夏老夫人道:“看在从前晚辈与侯爷同为袍泽的份上,老夫人请担待些个。只是我那两个儿子以后还要在京中行走,若他们的母亲被您的人这样带走,往后旁人知道了还怎么看他们兄弟二人?”
“原来贵府也知道要脸面?”夏老夫人寒声道,“之前拟这份退婚书时怎么不想着为我外孙女留些脸面?轮到自己犯了事就要脸了?袍泽?你当初不过一个小小督护,何时竟能与大将军称袍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