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银屏倒是知道的——勋贵之家常常视人命如草芥,便是在外头犯了命案,只要对方没什么靠山,打骂随意,更不要说是外地来的流民了。
像浮山这样肯赔些钱财的还是在少数——若是换了赫连遂、尔朱劭那样的鲜卑要臣,恐怕不仅不赔钱,还要继续勒索呢!
这样说来,浮山倒是个心善的人——起码她还知道杀人要偿命,比某些只知草菅人命的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再者,这位小殿下若是真让乞丐养大,日后也落得个乞讨为生的下场,对皇室而言不知道是多大的损失!
陆银屏想想就害怕——一直流落在外向着不知道出身比自己低多少的人哈巴狗似的摇尾乞怜却只是为了那一碗饭的这位皇室之后,若不是被浮山捡了又让端王送了来,指不定又要遭多少的难,又有多少人去践踏他。
陆银屏望着孩子那副笑嘻嘻仿佛世事与他无关的模样就觉得难受。
可纵然说得再好,也只是听浮山一个人唱独角戏。陆银屏在后宅和内宫待久了,也知道不能尽信一家之言。
“不是本宫不信你,只是事关宗室,不得不慎重。”陆银屏道,“你昨日在街上行走时可有人证?”
浮山略微一思索,便点头:“有的。当日与小人一南一北相对而行的便是上周刺史温鸯的夫人,街道狭窄,马夫向旁边稍稍避了几步,这才不慎撞上那两名老乞儿,闹出人命来。温夫人同小人一道赔了那乞儿的儿子一些金钱,因离大司空府上不远,宇文大人家中的下人也赶来,想来亦能作证。”
陆银屏放下了心,悄悄对李遂意道:“去请宇文大小姐来,将事情详细说与她听。”
李遂意连忙又去办了。
在陆银屏看来,这端王爱妾倒像是个老实的,说话之间言辞恳切,不像是特意装出来的——她也可以不将人交出来,自己养着,可她并没有,而是让端王将人送入宫中。
眼下陆银屏怀疑的便是孩子是否是她生的这一样了。
身为一个母亲,为了孩子的前程她什么做不得?
陆银屏挥手屏退了其余不相干的人,只留下苏婆和怀里的金金。
“非是本宫故意想揭人的短,只是此事实在重要,不得不多问两句。”她沉声道,“你要如何让本宫相信,这个孩子不是你同殿下所生?”
浮山早知道会有这么一日,可这日来时却也觉得比想象之中的要难堪。
她伏地道:“小人之前在垂花楼,做的是什么生意,说出来恐污了娘娘尊耳。娘娘若是不信,大可以在京中寻人去打听,看近些年小人是否空过档便知…”
陆银屏听她说“垂花楼”和“空档”,顿时便有些懵。还是苏婆附耳过来同她说了两句才知道浮山原先是做什么生意的。
这…的确是让人有些难堪。
不过陆银屏亦是没想到,原先都说端王风|流成性,她只当是旁人带着羡慕的调侃而已,未成想他真的将一位名妓迎入府中——怪不得在天子却霜时办成了事,若是他兄长在,还能由着他将人抬进去?不杀了浮山就算是恩典了。
陆银屏也没给浮山太多难堪,毕竟生米已经煮成熟饭,看这意思,这二位恐怕好得难分难舍,说不定她们以后还真就是妯娌了呢。
“对不住。”她道,“过去的事儿就让它过去,如今你也算苦尽甘来,从前若事事都拿来说嘴,天底下便没有什么十全十美的人了。你先起来,别总是跪着讲话,万一待会儿殿下来了倒要心疼了。”
浮山松了一口气——贵妃没多为难她,这也是好事儿,起码能跟这位相处好了,以后的路子也能走得长远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