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死了人?!
陆瑷初来永康里,初见流民,初次听到死了还未被敛尸的人,登时吓白了一张脸。
她这模样被周围的人看在眼中,又是一通哄笑。
“大小姐害怕还是早些回去的好。”又有人笑道,“回去抱奶娘的大奶哭去吧…”
这等粗鄙之语,陆瑷也是头回听见,叫她面上红红白白好不自然。
她的窘态太过明显,又带着同这里的人格格不入的富贵,旁边的人将她的反应全部收入眼中,讥笑声也越来越大,说着下流话调笑她的声音也越来越多。
陆瑷有些吃不住,捂着脸折回去,果断地走出永康里——反正柏萍她们总不能在这样的地方呆着吧!
然而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直接否定了她的判断。
“…小姐?!”
陆瑷听是柏英的声音,惊喜地抬起了头。
虽说有两日不见,胖了瘦了都不容易看出来,可人面上的憔悴却不是假的。
一向憨厚老实的柏英如今满脸愁容,见了陆瑷后面上似喜似悲,顾不得手上还端着一个脏衣篓子,扔下后便飞奔过来抱住了陆瑷。
“小姐是来找我们的吗?”柏英紧紧地拥着她含泪问道。
“是…我是来寻你们的…”陆瑷不断点头,“猎心说这处人多,兴许你们会在这,于是我就来了…”
后头看戏的人也见到这主仆情深的戏码,开始跟着起哄。
柏英瞬间变了脸,绕过了陆瑷朝着那些人的身前狠狠的啐了几口。
“王|八|蛋!不要脸!再多说一句就扯烂你们的嘴!”
后头瞬间鸦雀无声。
陆瑷看得目瞪口呆——她不知道短短两日竟能改变一个人这样多,明明之前的柏英还只是个没什么见识胆子又小的婢女,没想过她居然有一日敢同人当街对骂且还能力战数人处于上风。
柏英见陆瑷一脸的不敢置信,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
“小姐,您别这样瞧我。”她转过身去,从地上捡起了脏衣篓子,带着陆瑷慢慢地向前走,“这里虽然乱了些,可好在不用交房钱…奴跟着柏萍和朱大娘出来的时候,身上没多少值钱的东西,只能能省就省——您别看这处脏乱差,毕竟是天子治下的京都,再不济也比别的地方强…我们若是有事儿能直接去永宁寺和御史台,您放心,我们一切安好。”
柏英带着她来到一处不起眼的破院子前。
这院子的两扇门各由三个门板拼凑而成,不消从门缝里偷窥,仅仅是站着便能将院内一览无余——巴掌大的院内只一口井,光着一口井就占去了一隅;北面是一个瓦房,虽说破了些,却是这永康里为数不多的瓦房之一;南边是一间用茅草和秸秆搭成的小屋,连个门都没有。
这样简陋的居所是陆瑷平生所不常见,见后只觉得心酸。
柏英不理门上像模像样挂着的那只锁,一脚踹开了那两扇本就摇摇欲坠的木板门。
她将脏衣篓子放在地上,又一脚踹开了那间小破瓦房的门。
同样是粗鲁,陆瑷并不觉得柏英做来便是难看。护短的人皆是如此,一双眼睛看自己人同看外人不一样,看自己人的时候觉得样样都可爱。
柏英将陆瑷请进了屋,见她淡妆华服同别无长物的新家格格不入,沉默了一瞬后还是撸起袖子拿起扎成一个揪的高粱穗来清扫了一下地上摆着的两张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