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陆府之时,天色已经不早了。
猎心裹着袄子站在门口,面色焦急地看着来往行人,却就是不见自家三小姐。
“怎么去了这么久…”猎心嘟囔道,“坏了!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儿了吧?!”
想起大家都说永康里有些乱,常有流民聚集,今日好像又听说出了人命,猎心顿时觉得毛骨悚然。
“坏了大菜了!”猎心一拍脑袋,“三小姐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去永康里那等地方多危险,我怎么就没跟着她…”
他打定了注意要去找人,却不敢惊动府上的其他人,只得偷偷摸摸地出去。
然而刚走了没两步,便见一众婢女簇拥着老夫人迎面走来。
猎心浑身一僵,转身就要折回去。
只是夏老夫人也恰巧抬起了头,见猎心鬼鬼祟祟,形容猥琐,也起了疑,登时便高喝道:“你站住!”
猎心自然不敢违背她的命令,两脚定在了原地。
夏老夫人拄着手杖上前,疑惑地道:“你见了我,怎的就像是耗子见了猫似的?我就这么吓人?”
猎心心道:您就是那砧板上的锃亮菜刀,窑子里烧红了的烙铁,何止是吓人,简直就是瘆人。
不过他自然没有这个胆子将心里话说出来。
猎心回头,使了十成的拍马功夫嬉皮笑脸地谄媚道:“老夫人何等人物,怎么能用‘吓人’这个词儿呢…奴说句实在话,老夫人这等气派的人物哪里是常见的?只是晒了一下午的太阳,奴的脑子还有些不太清醒,一睁眼儿看到诸位姐姐拥着一位仙人来,奴还以为是西王母下了凡,脑子里想的是得赶紧进府里喊人出来瞧瞧,好瞻仰瞻仰王母娘娘的面貌,图个祥瑞…”
婢女们常在夏老夫人跟前侍奉,多是极守规矩又重礼的人,寻常听不到这样的鬼话,如今乍一听,一个两个的憋着笑,又不敢真笑出声。
夏老夫人听猎心吹得天花乱坠,知道这也是个油嘴滑舌的小机灵鬼。念着他是陆瓒贴身使唤的家仆也没打算责罚他——最重要的是,她今日可是得了不少的好信儿,算是心情好罢了。
“你这舌头倒是能开花了。”夏老夫人用手杖轻轻敲了敲猎心的小腿肚,随后由婢女搀着拥着进了门。
猎心没想到老夫人就这样轻易地放过了自己,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觉得奇怪——怎么今日她的心情这样好?莫不是太傅夫人喂她吃了什么迷魂药?
不过他也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结,管她没吃药呢,只要自己没受罚就行。
他想起三小姐来,又出了府。
刚走出宜寿里没几丈,他便看见自家三小姐背着夕阳迎面走来。
若说漂亮,陆家的公子小姐个个都漂亮。猎心看惯了他们,久而久之便也习惯了这种赏心悦目。
可今儿不知道为什么,三小姐说不出的漂亮。
她的个头是兄妹四人里最矮的那个,夹在飒爽的二小姐和美艳的四小姐中间实在是不起眼。加上她生性胆小,说话细声细气,做事儿有些畏畏缩缩,所以猎心不觉得她有多出众。
可现在她朝自己走过来,负着手,背着光,眉宇、肩颈甚至整个人都感觉舒张开来。
她的举止就像是山上的挑夫在挑了整日的担子之后终于抵达山顶——步履轻快到让人几乎觉得她要飘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