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瑷的眼中霎时就落下两串泪。
“陆三…陆三…”拓跋流声声唤着她,不知是饮了酒还是别的原因,声调出奇地温柔旖旎。
唤了不知多少声“陆三”后,陆瑷终于给予了回应,紧紧地回抱住他。
他手脚上缚着杻镣,加起来足有一百多斤。陆瑷能感觉得到自己的肋下同他的胸膛硌着小臂粗细的铁链。
他应该是想哭的,因为他的胸腔一直在颤,震得她脑袋有些发懵。
但这不是问题。
她没有细看,或许治所中还有其他人在。
但这不是问题。
或许慕容擎就在一边,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但这不是问题。
唯一的问题便是…
“我跟了你好久…”陆瑷拥着他,泣不成声地道,“从京中到西安州…我没赶过这样远的路…”
靖王心尖一抽痛,“嗯”了一声,压抑着喉头的哽咽,紧咬着牙床,却抑制不住地在打颤。
“我同外祖母说了咱们俩的事儿…还将她气晕过去…”她又道,“大哥训斥我一顿,将我赶了出来…”
靖王随之一顿。
在傍晚他听到陆瑷和九斤的声音时,心中便有了一种猜测,只是不敢确定而已——他并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好男人,起码他并不认为自己可以让陆瑷为了他放弃自己的家人。
他咬着牙,恨恨地道:“你好歹是他妹妹,他怎么能这样对你…”
“不关哥哥的事…”陆瑷拼命地摇头,“不将我赶出来没有办法收场…我想来见你…是我想要见你…我…”
她不知如何说,靖王也不知如何反应——所有的惊喜只能幻化为拥抱,混着不知谁和谁的眼泪。
“我从没想过你会来。”他想吻一下她的额头,还担心胡茬会扎痛了她,便亲吻着她的发顶道,“这么远的路…九斤可能会来…便是元烈都有可能亲自来动手…可为什么最后会是你…”
明明他不是一个好人,为什么她会来呢?
可他每说一句话,陆瑷的泪便会汹涌几分。
不是没有想过别人,不是没有试着去同别人接触。
可每次同别人接触时,心底总会浮现出他的影子来。
择婿择婿,择的是佳婿。
什么是佳婿?不外乎家世品貌文采罢了。
可这世上却出现了一个人,初见时家世上不得台面,又或许更好些;模样大概不错,可并不是汉家女喜欢的样子;人品呢,实在难说;文采,更是一言难尽…
可偏偏就是这么一个人,他并不在你择婿的范围之内,却能走进你心底最软的那处,直接在里头搭了个窝。
每次陆瑷想要逃出他搭的这个窝出门见旁人时,他总会从她的心底跳出来,和旁人站在一起。
这时候便能发现,这人约摸是一年中最热那一天时头顶正当空的烈日,无论何人都不及他炙热耀眼。
“元叡…”她哽咽着道,“我好像…离不开你了…”
择婿总有个标准,可真情有没有标准呢?
应当是有的。
那就是眼前的这个人,大约就是标准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