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州北有木根山,连着一片荒漠,长城修筑时连接了西安州和薄骨律镇两地,中间有几处盐池,散落在长城女儿墙瞭望不尽之处。
此时此刻,众人却越发沉默——应当是有许多话想要说,可每每撩开窗帘远望,看到远方凝成一个黑点儿的慕容擎的队伍,顿觉口中干涩,心中酸涩,实在难以言表。
盐场上零零散散地散着几人,正对着蓬勃朝日与生活报之以歌。
宁宁见气氛压抑,人人面上皆是一副魂不守舍的神情,忙问道:“你们听,他们唱的什么?”
半晌后,陆瑷抬起了眼睛,和着盐场上的人的声调,重复道:“西北有高楼,上与浮云齐…”
“西北有高楼,上与浮云齐。上有弦歌声,音响一何悲。不惜歌者苦,但伤知音稀。
愿为双鸿鹄,奋翅起高飞…”
慕容擎微微侧过了头,目光略过身后的囚车。
“殿下有吩咐?”他问。
靖王的声音倏然而止,过了半响,才道:“…没什么。”
慕容擎看了看身后的盐场,和远处跟了囚车一路的马车,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凌太一望着长城后的木根山,眼神有些复杂地对慕容擎道:“大将军…”
慕容擎并未看他,只将头转向前方,“嗯”了一声道:“知道。”
天子有令,在出西安州外三十里处木根山处置靖王拓跋流。
大魏地势东低西高,这一路走来,人渐渐登高。
慕容擎打了个手势,身后虎贲会意,牵拉着那辆囚车自官道旁拐入长城道。
“不好!他们变道了!”眼神最好的柏英突然指着远处惊呼,“快!跟上!”
车内诸人皆是一惊。
大家都不是蠢人,这行的好好的官道突然拐了个弯儿,不消多说也知道慕容擎想要干什么。
自古以来处置王公都有礼仪规格——挑日子挑时辰暂且不说,选址上慎重,有身份的人还需远拜近迎,就连席上吃什么都有讲究…
“好好的王爷不做,非要赌一把…自找的!”陆瑷跪在车门旁声嘶力竭地让马夫往前赶,末了又添了句,“我…也是自找的!”
人处于风月中,又有谁不是自找的呢?但凡心底有一丁点儿的看他不上,也不至于此。
可谁让自己满心满眼都是他呢——说出来的确有些丢人,可这便是事实,只有切身体验过一遭情爱的人才明白这是何种感受。
她疯了似的催着马夫赶快些,可近日来一直在赶路,马儿早就疲了,再鞭打下去,不仅追不上,于他们亦有危险。
九斤则在一旁一直劝:“说不定大将军打算抄近道走,您不要将事情想得太糟。”
可陆瑷心头总是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已经失去金金,我不能再失去他了…”陆瑷夺过鞭子狠狠地抽了马儿两下,那马吃痛,奋力向前,一直跟到了木根山长城关城的入口处。
随慕容擎而来的虎贲军守在关城下,见这辆马车并一干家仆奔赴而来,不约而同地握紧了手中亮银长枪。
陆瑷第一个跳下了马车,不顾森然枪尖对准了自己,不管不顾地就要上前。
九斤和柏萍等人吓了一跳,赶紧将人往后头拽。
“让我见他…求求你们让我见他…”陆瑷哭求道,“我想见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