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璞琮正在同慧定下棋,慧定已经是个臭棋篓子,索性也不再要那些脸面,该悔棋悔棋,该捣乱捣乱,气得一代大儒直骂他亲娘。
毕竟修行一生,慧定倒也不生气,只笑道:“先妣已离苦得乐,不受八角羞辱诅咒。”
“老秃驴,就你说话硬气!”慧定不要脸,李璞琮拿他没有办法,又转头央了天子,“陛下,来同为师下两局。”
拓跋渊正坐在另一侧窗边摊开了纸笔书写什么,听李璞琮唤他,只微微偏了偏头:“外祖那边出了事,朕调些人手去寻。”
室内瞬间静了下来,只剩下海风拂过残枝时的细微声响。
“外祖两日前同表妹和学生回辽东,在荥阳外遇袭,家仆十数人死于非命,三人失踪。这两日旋龟上岸,若放给别人,有了闪失四四便要再等十年…”拓跋渊不曾抬头,边写边道,“十年太长…朕本就对不住她,不愿让她等这样久。”
一边是外祖,一边是陆四,的确有些难以取舍。
不过,也做了取舍。
房门突然被打开,环佩叮当伴着香风涌进室内,逼得他不得不抬起了头。
“我当是什么要紧事!”陆银屏走进来,抱着他的胳膊向外拉,“回去…你回去找外祖…你先回去…”
她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来,却撼他半分不得,拽了半天却将他身上披着的黑裘拽落。
似乎有什么血腥味儿钻入了她鼻尖,陆银屏嗅了嗅,却又没了。
她心里依然念着宇文馥的安危,急道:“外祖多好的人,怎么就遇袭了呢?!您带人回去寻,那些人看见是您来肯定乖乖把人交出去了…您能找得到他!”
拓跋渊静静地望了她片刻,抬手替她将鬓边碎发掖在耳后,又将裘衣披回自己身上,对她道:“朕已经派慕容擎去寻了,你不要担心,外祖不会有事的。”
李璞琮也推了棋盘,走过来对她道:“小四,你别着急。陛下既然已经派了镇南大将军去寻,应当不日便会有消息递来…你这还病着呢,听话!”
“老头子不知道外祖是多好的人,当然不着急!”陆银屏将矛头对准了李璞琮,“好好的人刚去了辽东就遇袭了…分明不是冲着他来的!往日外祖帮了陛下不少,说不定就是赫连遂那起子人趁机将人捉了去!”
李璞琮也没了法子——他不做官,京里头的弯弯绕绕自然不懂。
拓跋渊握了握她的手,又道:“旋龟马上就要来,除了朕怕是没人能捉得住。等弄来了,你耳朵就好了…”
陆银屏一怔,想了想他刚刚说的什么“十年”,心里琢磨着大约过了这次下次再见到旋龟便要等十年。
人一辈子才有几个十年?自打同他在一起之后,六块小石头摔碎了仨,听力已经大不如前,有时还要看人口型去猜测…虽然睡得好,可这日子过得多心酸只有她自个儿知道。
“可外祖要真遭了歹人之手…那是再等十年都换不回来的!”陆银屏想起从前听闻宇文馥受过的委屈便觉得难受。
慧定乐呵呵地下了榻,走过来想要劝她。话还没说出口,便被陆银屏一记眼风打了回去。
“呸!有你这臭棋篓子什么事?下你的棋去!”她啐道。
慧定念了声佛号,灰溜溜地坐回了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