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渊的面上带带了丝苦涩,见陆银屏在一旁进进出出,心里拿她毫无办法,又揖礼道:“学生有难言之隐…”
“难言之隐?!”李璞琮实在没能忍住,继续破口大骂,“放狗屁!你当了皇帝,现在告诉我有难言之隐?!”
陆银屏老老实实地立在一边,一动未动,等着李璞琮骂完。
瀛州大儒李璞琮,此时一张名嘴倒出的尽是些污秽之词。
“你能有什么难言之隐?!老子看你如今活得最自在!”李璞琮的脊背虽有些弯,也足足矮了天子一个多头,却还是仰着脸唾沫横飞地指着他骂,“消失了十年的人如今执掌天下!三宫六院!还娶了你师姐!你才是这天底下第一恣睢的人!如今告诉我你有难言之隐?你有什么难言之隐?!”
如今的李璞琮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的粗布棉衣,面对锦衣华服甚至高了自己一个多头的天子毫不露怯,不顾身份,不顾礼节,只顾自己骂得爽快不爽快,将当今天子骂了个狗血淋头。
陆银屏在一旁安静如鸡,压根就没有一丝一毫要上前帮忙说话的意思。
拓跋渊斜睨了她一眼,知道今日算是难以善了——其实在他准备来时便已经预料到了现在的状况,却并未想很多。
有些事终究要面对,他觉得此时算是成熟的时机。
“老师。”他慢慢道,“请听学生解释。”
李璞琮上了岁数,早先收了这个学生,自以为是做的最正确的一个决定——他是个十分惜材的人,当时只见此人资质极佳,身份卑贱,便寻了个理由收作关门弟子。
没想到的是,在他帮这最后的弟子铺了一片畅通大道之后,他居然凭空消失了,这一走就是十年,生死不知。
“你解释什么?”李璞琮骂得口干舌燥,随口抄起一个水壶往嘴里灌。
陆银屏想要阻拦时已经来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将凉水灌进肚子。
李璞琮没留意,喝了一肚子凉水,顿时胃中便有些不适。
他想起那顽劣女弟子来,还未消下去的火气蹭蹭地往上冒。
“我看你俩一个德性!”他指着陆银屏道,“冤家!冤家!”
“老师。”拓跋渊苦笑道,“从老师那里回来后,先帝将学生立为皇储,此后政务加身,北伐建业,便未能同老师通信,还请老师谅解。”
李璞琮深吸一口气,咬着牙根道:“继续说。”
“即便位极东宫,学生处境亦是艰难。前有庶兄,后有养母,学生举步维艰。”他慢声道,“即便登极,京中亦有残局未能清理。”
“残局?”李璞琮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声调也慢慢缓了下来,“我游历至此处,见海堤有一百零八盏灯摆成灵蛇阵,此阵是先师传于我,我再传于你们…旃檀没有这个手段,我以为是慕凡,没想到敲开门一问,竟是小四…我还当她出息了,居然学会摆阵,没想到居然是你…”
说罢,李璞琮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睁开眼时眸中凝聚起一片暴风雨。
“你过去的身份,现在的身份暂且不论…我只问你一句话。”他抿了抿唇,艰难地开口,“崔煜…是你杀的?”
天子微微低头,脊背却挺得越发直了。
“是学生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