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拓跋澈披衣轻轻起身,走到门口时才坐在那块短兔绒毯上。
他看着壁上挂得整整齐齐的烘好的亵袜,没有丝毫犹豫地错过它们,径直穿好了鞋。
只是他将要站起时,脊背又贴上一个滚烫的娇躯。
个头高的人通常手长脚长,手大脚也大。而娇小的浮山伏在他背上时却像一只轻飘飘的蝴蝶,她的翅膀是那样轻柔却脆弱,就如她的人一样,用手一捻好似沾了粉尘,又好像会断掉。
拓跋澈拍了拍她环在自己颈间的胳膊,将自己的手指插进她发丝内,捱近了她的脸问:“怎么,又没睡?”
浮山将头埋进他颈间,半晌后才闷闷地出声询问:“元承又要去哪儿?”
今夜无星亦无月,寒风正无孔不入地钻进每一处缝隙之中,实在不是个出门赏景的好时候。
可正是这个时候,他几乎快要按捺不住自己内心那股澎湃的暗潮。
“我出去办事。”他捏了捏浮山的脸,年轻倜傥的面容上噙着笑意。
浮山勾紧了他的脖子,闭着眼睛问:“你这两日总是出门,也不陪我了…你又要去哪里?去做什么?为什么不带着我了?”
拓跋澈将她的头发揉了揉,含糊道:“男子出去做事,你跟着做什么?最近外面不太平,你在家好好待着,等我回来。”
浮山依然不肯放开他。
他越发地烦躁,想要训斥她,然而脖颈中传来阵阵湿滑的凉意。
斥责的话语到了嘴边却被女子的泪水冲回肚子里,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而后轻轻地拨开她的胳膊。
“你一直很听话。”他丢下这么一句话之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浮山瘫坐在地上,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
外面的风刮得越来越大,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寝所内都充斥着一股绢帛木材烧焦的气味。
浮山以为炭盆将帷帘烧着了,光着脚走到榻边。
然而并没有。
今夜不知他何时回来,浮山躺在榻上,实在难以入眠。
她披衣起身,打开房门深呼吸了几口气。
空气中烧焦的味道越发浓烈,也不知是谁家遭了劫难。
不过,浮山也没有功夫关心这些。
她走到院子中央,不知为何,往日里府上常常护卫着她的守卫已不知去向。
她走到之前二人一起待过的梅花树下,粉白修长的指尖插进泥土中,将一坛酒挖了出来。
月下独酌本是快意之事,可今夜无月,独酌也只是为了那种微醺之感,好让自己能够快速入眠。
从前二人同进同出,一日不见恨不能将彼此揉进骨血之中。可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晚间骤醒之时竟难再寻到他的影子?
是不是男女之间总会经历这样一个过程,就像铜盆中的木炭,起初燃烧时热得让人难以自持,光是赤|裸着身躯还觉不够,恨不得再扒掉自己那层皮,露出一颗赤诚心…然而当它燃尽后总会慢慢褪却这份热,变成轻轻一撮便粉碎的灰烬?
浮山开始害怕起来。
她这样的女子,是没有安全感可言的。爱人暧昧的态度让她想起从前漂泊的日日夜夜——倘若孤独有味道,约摸便是黏稠的铁锈味、潮腥的海水味、舱底发霉的芜菁味和枕巾上混着刺鼻香薰的汗臭味。
浮山陡然清醒过来。
她站起身,脚步虚浮地往回走。
府内那些潜伏在暗处的守卫不知去了何方,坏处是可能无人保护她,好处是无人再拦着她或是有意无意地将她只困在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