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曼璋是汉室望族之后,与李璞琮为同门师兄弟——说来若不是因为覆蕉全家获罪,平平安安至今倒是比他师弟名气还要大些。”
车内传来夏老夫人的声音。
陆瓒策马在旁,奇怪地看了她的方向一眼:“外祖母为何提起这个人?”
“你护着我出来,却还要回去寻皇子…端王布下天罗地网,你丢了虎符这事能瞒多久?若是被他知道,少不得要迫害你。”夏老夫人咳了两声,又道,“而那些汉臣的嘴巴厉害,从来不肯饶人,若是知道焚宫一事是端王所为,定然会口诛笔伐…到时即便挟持皇子也不好摄政。金曼璋有当世文和之名,最后却因私藏覆蕉被赐死,他的妻妾均被流放去了东部一座岛上,这家人才因此慢慢销声匿迹…如今端王想赢,不仅要拿下那白虏皇帝,还要赢得那些汉臣的支持…皇帝这些年为了拉拢汉臣废了不少的心思,却从未想过动那些人,一来心中有愧,二来觉得已经过了这么多年,料想他们也不成气候吧…”
陆瓒甩了甩鞭子,宽慰她道:“外祖母无需担忧这个,毕竟端王年轻,应当不知这些往事,又无路去寻金曼璋后人。如今慕容擎出城寻陛下,料想应该今日内便能回来。孙儿现在只担心…”
“担心什么?”夏老夫人问。
“古往今来政权更迭无一不见血,可我们自出城这一路却未见有任何异常。”陆瓒摇头道,“端王阴毒,按理说此刻应当围宫封城才是…”
“他们家个个都想只手遮天,就没有一个省心的。”夏老夫人却道,“琢一,你还是少掺和为妙…那什么宇文大小姐,她如何了?”
陆瓒拽着缰绳的手指一顿,扭头道:“因之前楚壁不断在城外搜寻,孙儿担心他发现后误会此前皆是我所为,所以被我安置在城内。”
说完这些后,陆瓒又郑重其事地向她介绍:“外祖母,她名叫宇文宝姿,自小便在京中,之前孙儿入禁军府时她曾来过,是个好姑娘。”
夏老夫人却并未吭声,也不知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
陆瓒叹了口气。
“毕竟还是年轻,为情事所绊倒也怨不得你。”
良久后,他听到夏老夫人幽幽扔出这么一句话来。
陆瓒正要反驳,却又听她开口。
“不过,既然是你喜欢的,若是两情相悦,等这阵儿过去了,外祖母亲自去替你求聘便是…”
陆瓒面上浮起笑意:“就知道外祖母是为了孙儿好。”
“你别高兴得太早。”夏老夫人又道,“太祖和先帝盛年驾崩,如今你已是食不知味,想法子上葱岭寻人最是要紧。宫内出再大的乱子也到底是他们一家子的事,小四她们姐妹自有我护着,可你这症却耽误不得…你确定那位宇文大小姐知道此事之后还会待你一心一意?甚至说,她在知道此事后也依然愿意随你跋涉万里去葱岭寻那位高僧行迹?”
陆瓒别过了头,坐在马上,脊背依然挺得笔直。
宇文宝姿独立要强,并不是那种没有主见的人,从她愿意随宇文馥回辽东这点上便能看出来。
表兄是当今天子,祖父是为太祖立下汗马功劳的重臣。她生来高贵,最难得是那副性格——这样的姑娘分明是打着灯笼也没处找的,偏偏就同他有了纠缠。
兴许是眼下情势过于险峻,陆瓒此前并未仔细想过二人今后之事,如今被外祖母提了个醒,内心泛着难于言喻的酸胀——宝姿什么都不缺,且自己也不知道她到底作何想法,本来借着救人的由头将她带走已经是天大的冒犯,再问她同自己在一起,恐怕她会恨他吧?
夏老夫人见他不吭气,撩开车帘去看,见这外孙微微低着头,一副伤情模样,便知他是将自己的话听进心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