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珣睁开眼,见自己整个人凌空而起——竟是有人跳到他们疾行着的车上,将他整个儿的提溜了起来。
拓跋珣怕得要死,吓得挥舞着手脚乱扑腾。
然而他一低头,却见裴慕凡几人回头看着他,眉目却舒展开来。
他整个人落到了一个更为结实的汗湿胸膛中,隔着铠甲还能感受到那人如雷心跳——这个怀抱莫名地让他充满了安全感。
他望着那人单手挥刀,将劈了他们车厢的守卫一刀割喉——会呼啸的刀他是第一次见,这样凌厉狠毒的刀法也是第一次见。
拓跋珣抬头,见那人的脸隐在面盔中看不清楚。
不是亲舅舅,也不是陆舅舅…还有谁会来救他呢?
解决了那四名假守卫后,他们的马车慢慢停下。
拓跋珣被那人平稳的放在地上。
他呆呆地看着那人将面盔摘下,露出那张他此生最为熟悉的脸。
“父皇!爹爹!”拓跋珣登时便哭着抱住了他的大腿,咧着嘴巴道,“您来了…佛奴就知道您会来…”
他抱着父亲的腿干嚎了一通,有好多委屈想说,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然而想起父亲从前对自己不冷不热的态度,拓跋珣又僵住身子。
他这个模样,父皇应当是不喜欢的吧?毕竟父皇一直想要一个有出息的皇储,并非是他这样只会哭嚎的小孩。
拓跋珣顿时不敢再嚎,将一泡眼泪硬生生地憋了回去,嘴角都抿成一条线,等着父亲训斥自己无用。
然而他等了许久却未等到那番训斥,只是整个人又被提溜起来。
一向严肃的父亲将刀插在地上,随后用腾出来的那只手略有些颤抖地抚着他的脊背。
“佛奴,不怕…”
直至此时,拓跋珣那根一直绷紧的神经才放松下来。
“陛下是个会将喜好藏在心底的人。”
“您刚出世时,陛下来看您。”
“陛下想抱您都不敢,唯恐一个用力便伤了您。”
“陛下爱您…”
他突然间想起石女史曾对他说过的话,那时的他并不相信。
如今的他呢?
拓跋渊将他仔细检查了一番,发现他身上并没有受伤的痕迹,也终于放下心来。
接下来便是父子二人的静默对视。
拓跋珣能看到父亲的那张脸——应当是经过长时间的跋涉,不然不会满面潮红,连鬓角的发都紧紧贴在面上。
他想问:“父皇是为了救我才赶来的吗?”
然而一张嘴,鼻血却又顺着人中流了下来。
拓跋渊面色微变,随即抱着他阴沉着脸望向不断赶来的东阳门守卫。
那群假守卫见了天子,又看向他插在地面上的那把刀,顿时便有些心慌——天子曾为北伐主将,一把龙首百辟刀曾斩万人,想来断断不是他们能对付的。
思及此,他们当下便想着逃离。
然而为时太晚,刚夹住马腹调转了马头,便觉胸部一凉,旋即一阵不受控制的栽倒在地面。再看自己那匹马,尚还有半截身子坐在马上——原来刚刚是被拦腰斩断,登时气绝而亡。
拓跋珣捂着眼睛不敢看。
“君主的仁慈从来不是给他们的。佛奴,好好看着。”
父亲的声音自拓跋珣耳边响起,逼得他不得不直视眼前的杀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