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知道您的意思。”熙娘道,“您不想奴禀报陛下,因为担心陛下知道后会伤心——在您和孩子中间做取舍,陛下定然会选择您,可这样一来您与他同样痛苦。对吗?”
伤心的事儿再重复一遍,除了伤心还是伤心。
陆银屏差点儿被逼出泪来。
她偏了偏头,装作有风尘入了眼睛,快速地拭去一滴泪,而后转过头来道:“拿了难受,不拿就是个死…如今陛下正是最操劳的时候,最宠的兄弟又没了…你们还记得凌家堡那次吗?我真担心同他说了之后会出什么事儿来…”
诸人想起却霜时贵妃被掳去凌家堡那日,天子流了血泪,浑浑噩噩记忆错乱一事。
太祖、先帝死前均是如此,疯疯傻傻到不识得熟人。约摸是受刺激后才有的,毕竟他们不是,不了解其中缘由。
熙娘上了心,点头道:“的确…先帝临走前已认不清任何人,甚至还差点儿掐死常伺候的几位内侍。”
“那就是了。”陆银屏道,“若我想清楚了,不要孩子了,就偷偷拿掉,也不让他知道,省得他伤心…”
熙娘看着她红红的眼眶,知道这对她来说是多大的困难——当初先太后便是如此,不想自己产子后立时赴死,冒着险说自己生了位公主,这才侥幸活了三年。
“那您便效仿先太后,诞下皇子后便说自己生了位小公主不就成了?”秋冬眼前一亮道。
“没用的。”熙娘摇头,“自那件事之后,御医中便多了许多鲜卑人,便是为了防止重蹈覆辙而做的打算。你趁早打消这些念头,不然倒时给你安个蛊惑嫔御的罪名,十条命也不够你赔的。”
秋冬顿时蔫儿了下去。
陆银屏则盯着桌上杯子边缘上的小小缺口,愣怔了片刻后道:“那,如果我走呢?”
四人齐齐看向了她。
“如果我走,我就能选择在别的地方偷偷地将他生下来。”陆银屏的眼中闪烁着亮光,“等孩子大些了,我再回去看陛下…”
苏婆静静地望着她,半晌才道:“您既为了孩子选择离开陛下,那么孩子出生之后您只会更舍不得。而陛下无缘无故被您抛弃,您却又不告诉他缘由,他还会等您吗?”
这是陆银屏最不愿听到的一句话,也是她不得不面对的事实。
从前没有她的时候,他都可以纳了其他嫔御,同慕容樱生了孩子——虽说是因为她们二人长相相似的缘故,可到底她是她,别人是别人。
要求天子为她守活寡,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什么舍不得孩子暂时离开,苏婆说得太对了——既然能为了孩子选择离开元烈,那么日后孩子大了该如何回去寻他?
若孩子要隐匿一辈子,她便要陪着他隐匿一辈子——这样的她有什么立场要求他等她呢?
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儿,她不该这样自私。
可她实在舍不得肚子里的这个小东西。
小东西的到来打乱了她所有的阵脚,让她欣喜之余满是纠结。
一劳永逸的法子她不愿意选,离开亦是舍不得——老天爷偏偏在一切将要变好的时候给她出了一个这样的难题,非要用人性和感情来折磨一个她。
“奴知道您和陛下都会为难。”熙娘看着陆银屏道,“这件事,奴不会告诉陛下。怎么处置也是您的选择。”
熙娘觉得陆银屏是个聪明人,但凡聪明人都不会做有损于自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