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慕容擎亦是,在生与死之间摇摆不定。
端王谋逆,天子却未让他入京,命令他送陆银屏来徐州避难。
这看似是一个重要的任务,实则有更深一层的含义——对于端王,天子有十分把握将人拿下,如此一来便要处置不少官员;可将他一同带去京中,若他真有什么大逆不道的想法都会对天子造成二次重创。
拓跋渊身为皇帝,不可能让别人威胁到他的皇权。然而却料定了他不会对与妹妹有七分相似的陆银屏下手,所以放心将人交由他来保护。
一石二鸟,在位期间与诸臣博弈的功夫果然到家,已将人心拿捏得恰到好处。
但是,人总是有疏漏的。
慕容擎望着陆银屏,肃声道:“陛下不会放弃虎贲军,我回京后只有两个选择——一、将虎贲军统领一职让出,此后由他宰割;二、走。”
“走?”陆银屏竖起了耳朵,“你要走去哪儿?”
慕容擎叹了口气,摇头道:“我不知道…当年叔父容不得我,樱樱和其余手足亦憎恶我…去哪儿我也不知道。”
陆银屏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该不会想将我也拐走吧?”她上下打量了慕容擎一番,却将身上的羊皮袄裹得更紧了些,“你想打我的主意?”
慕容擎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道:“你同我妹妹长一个模样,我能打你什么主意?”
想起慕容樱因爱慕容擎不得而做出的疯狂事,陆银屏放下心来——想来这世界上应当没有一个人比慕容擎更厌恶她这张脸,也没有一个人比慕容擎更纠结她这张脸。
他对慕容樱有恨,却也随着她身死而恨消。眼下又见到一个同慕容樱长相相似的人,所以他该是什么心情?
“大将军是个好人。”陆银屏坦然道,“我从前就说过,慕容樱那样对您,您却仍是替她担了这么久的污名。不管您现在恨不恨她,我都信您不会恨我。可眼下您的这番提议,我实在是有些害怕…我说我不想要这个孩子了,您却来同我说您要走的话,这意思还是不相信我,觉得我会偷偷留着他,然后您将我拐走,好等他生下来后好将他弄死,再无人影响佛奴的位置?”
慕容擎看她的眼神有讶异渐渐转为悲伤。
“你既说我是个好人,便也应信我已不恨樱樱。对于你,只当是顺口一问而已。同样,今日我已说了我想走,若你回宫后回禀陛下,我依然逃不过一死。”他站起身道,“我带着诚心来,你却说这等话,实在教人寒心。”
陆银屏不过是试探一番罢了,见他真要走,便赶紧拉住了他的袖腕。
“您别生气,刚刚就当我胡言乱语。”她道,“您体谅我一下,现在我不是一个人,自然草木皆兵。您坐下来,咱俩好好商量…”
慕容擎又叹了口气,坐在包浆的桌前。
“留不留,我心里还没个底儿。”陆银屏平静地道,“我没生过孩子,可我知道生孩子疼死个人。从前我就发誓以后一定不要孩子,后来跟了陛下,见他有个现成的,我其实特别高兴——不用我生了,真好!可今天她们说我约摸是有了,我总觉得难受…我还不想要,却还不舍得,也不知道怎么办了。陛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来接我,将我接回去后我该怎么说?以他的脾气,定然会叫我拿掉,反正有佛奴在,不愁当不上皇后、太后…可是,可是我…”
她低下头,两手捂住了眼睛,声音有些哽咽。
“可是我舍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