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内宫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盛京这几日接连下雪，宁红叶到了寿康宫，看见的便是被掩埋在一片雪色之中的巍峨殿宇。

虽说太后明里暗里已经帮过她、帮过顾家不知多少次，可这寿康宫，她却还是第三次来。

“这些时日雪下个不断，便是才扫过的地方，不一会儿又覆上积雪，少夫人当心脚下才是。”

芳若笑着为宁红叶引路。

宁红叶不是什么娇弱小姐，走在湿滑的雪地上也不见歪斜，行走间亦是稳妥端正，叫芳若看得满眼赞意。

头一回见到少夫人的时候，她便觉得这姑娘同旁的女子不一样，配得上少爷，如今看着，越发觉得自己这想法没错。

宁红叶同芳若谢过之后，一路无话跟着人入了寿康宫，或是因着她自外间回来，行踪不可泄露，是以这宫中并无什么宫人，偶尔遇上一两个，看见芳若的时候便已经俯首低头见礼了，也是不敢抬头多看一眼的。

太后身子康健，唯有一双眼睛有些泛花，若是遇上强光，还要酸痛难忍，是以这寿康宫大殿里的烛光，比宫里旁的殿宇要暗上许多，也是为了太后的病情着想。

宁红叶耳聪目明，倒是并不在意这烛光是否幽暗，入了大殿之后便俯首向着上座的太后行李请安。

“臣妇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或是赶路之后未得休息便急忙入了宫，宁红叶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干涩沙哑。

“芳若，让人去传些润喉的暖汤来给这丫头。”

上座之人缓缓开口，罢了又上前亲自将宁红叶扶起来。

“沧澜......可还活着？”

直到这会儿太后靠近，宁红叶才惊觉，太后同从前比起来老了很多，那一头的白发越发明显，若说从前尚有威严在，那如今便当真只是个垂暮老人。

为何会如此？难道仅仅因为那些关于顾沧澜性命堪忧的传闻？

宁红叶不敢多想，当即扶了太后的手。

“太后娘娘放宽心，侯爷和小侯爷都好好的，臣妇离开的时候，小侯爷还托臣妇问候娘娘。”

太后听到这一句话，那双不算明亮的眸子竟是隐隐生出些水雾来。

“活着便好、活着便好！”

她紧紧拉着宁红叶的手，满心的激动和欢喜。这会儿她不是这皇朝的太后，仅仅只是顾沧澜的祖母。

芳若送了吃的东西来，宁红叶也确实饿了，没同太后客气，大口喝汤大口吃点心，看得太后满心欢喜。

“看着你这丫头的样子，哀家倒是想起沧澜小的时候，那时候他心思没有那么重，什么东西想要、什么东西想吃，都会直接同哀家说，就连太子，过得也没有他那般肆意！”

太后一脸慈爱的看着宁红叶，但宁红叶知道，太后想念的不过是从前顾沧澜。

“坊间流传，小侯爷的纨绔，有八分都是您惯出来的，小侯爷想要什么您便给什么，从前可是连太子殿下都羡慕小侯爷羡慕得紧！”

听到此处，芳若也不由接了一句，太后听得点头，最后面上的笑意却渐渐淡了下来。

“少年意气，是将什么都不放在眼中，哀家本是想着，便由着他如此一世纨绔也罢了，偌大个侯府也不是养不起他，只是没想到他连哀家都骗，一骗还是那么多年，虎父无犬子，他天生就是带兵打仗的命，可笑哀家聪明一世，被这么个臭小子给骗了十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