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落座,捧起茶盅,静静地品。
顾呈瑜则看着她的侧脸,看着她嫣红的唇瓣,仿佛看到了世间最甜美的蜜糖。
秋风起,灌入阁楼里,灯笼晃动,落影翩跹。
沈月华放下茶盅,神情和声音都恢复了往常古井般的沉静和平淡:“时候不早,母亲应该在派人到处寻我了。”
顾呈瑜的目光灼灼,直直地看着她,等着她。
“那个……”她抿抿唇,觉得喉头干涩,又小小地呷了一口茶,“子瑾,我,我得走了!”她匆忙起身,脚尖“咚”的一声撞到了桌子腿儿。
“嘶――”她吸了口凉气,强忍着痛抬起头道,“殿下我――喂――”
顾呈瑜脸色阴沉,强行把她摁回椅子上,蹲下身子,竟然捧起她的足。
手心里是一只绣梅花月牙绣鞋,不盈一握,脚尖微微颤抖,仿佛卧着一只胆战心惊的绒兔。不是缠足,是真的小巧玲珑,生怕一用力就弄疼了她。
卸下绣鞋,他宽大的手掌覆在脚尖揉搓,温暖如春。
沈月华本来应该抽回去的,说不定还能顺便踹他一脚!女子的金莲岂是男子能够随意触碰的?这是轻薄!她都不只一次地咬过这金贵的太子殿下,踹上一脚又何妨?
但她却鬼使神差地动不了。
因为一向高高在上的大齐太子殿下,堂堂顾呈瑜,他半跪在她面前,恼怒着的,疼惜着的,将她的足像珍宝一般重视。上一世,即使舒良俊做样子做得最好的时候,即使是她以为他们二人最恩爱的时候,他都没有在她跟前屈过膝,连屈膝都未曾有过。
有丝感动浇灌到心中的萌芽上,小嫩芽抽高,仿佛长了一截。
“不,不痛了。”她有些结巴,但仍旧强自镇静地道,“我是医者,我最清楚没事的。”
顾呈瑜又揉了会儿,认为应该不疼了之后才帮她穿上绣鞋:“走两步瞧瞧。”
沈月华下意识地站起来走了段距离,等反应过来后,她又觉得懊恼:怎么能如此听他的话呢?
“看起来像是好了。”顾呈瑜扭过头看了眼那无辜的桌子腿儿,“这桌子是不能留了。”
沈月华哭笑不得:“是我自己撞到的,该桌子什么事?”
“所有弄疼你的,不管是人还是物,都有罪过。”亏得他还能说得一本正经。沈月华难得地又是一笑:“我真得走了。”
顾呈瑜挡到她面前,颇为无赖地笑道:“再唤一声。”
“什么?”
“我的小字,那两个字从你嘴里出来,出奇的悦耳。”
沈月华耳根有些热,她佯怒道:“我已经报答过了!”
“再唤一声,就一声。”
她别过头:“无赖。”绕过顾呈瑜,踱步到楼梯口,沈月华也没回头,脚尖上突然泛起他掌心的温度。也不知是怎么了,她还真的又唤了声:“子瑾,谢谢你。”
说罢,她蹬蹬蹬地下楼。
只留下堂堂大齐太子,十分丧失英明神武地傻呵呵地笑。
藏书楼旁边的小花园里,沈月华听到有人在叫她,她使劲捏了捏耳垂让自己镇定下来,这才转过身。
“小姐,小姐!奴婢可找着您了!”绿衣喘着粗气叉着腰,显然是跑得狠了。
“方才去藏书楼看了会儿书。”
“原来是去藏书楼了啊!都怪奴婢没想起来!”绿衣把气喘匀了,道,“舒大人拜见了老爷后就离开了,说是有点事,也没留着用晚饭。”
沈月华点点头。
绿衣继续道:“今儿老爷高兴,把主子们都叫到太夫人院子里吃顿晚饭,就差您了。”
高兴?现在还能有什么事让沈钦高兴地把全家人集中起来宣布?还是在祖母的院子里,看来是一件不小的事情了。
赶到明柏堂时,果然人都到齐了。
沈星零换了一件淡胭脂色的罗裙,看起来心情很不错。沈月华勾起嘴角,鱼儿都已上钩,再吊段日子,好戏就能开锣上演了。她跟长辈都见了礼,笑道:“华儿方才在藏书楼读书误了时辰,让祖母、爹爹和娘亲久等了。”
“无妨!”沈钦今儿心情愉悦,看了眼沈夫人,她脸上也是带着笑。
沈月华心里禁不住一揪:“爹爹今日气色不错。”
“自从天赐回府后,好事是一桩接着一桩。”沈钦颇为慈爱地朝沈天赐点点头,又对着沈月华道,“华儿的终身大事也解决了,为父和你娘的心头大事也算了了一桩!”
什么?!
太夫人连忙问:“是谁?”
“宁远伯府的世子爷――马才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