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华挪了挪:“不如你坐上来?炕上暖和。”
“啊?”秦婉瞬间不困了,眨巴眨巴眼睛,惊道,“您的炕奴婢怎么敢上去啊,真真是折煞奴婢了!“
“无妨,上来吧。”
秦婉还是死活不敢上去,但沈月华一直坚持,她只好战战兢兢地缩在炕边儿。这下是真的完全没了睡意,一颗心扑通扑通地可劲儿跳,这种荣宠真是从来都没有想过的!
沈月华笑问:“你来宫中多久了?”
“五六年了吧,奴婢十二岁就进了宫,家里穷苦,宫里的月例银子多,奴婢拼死拼活才能进来的。”
“这样啊……”沈月华道,“那还得在宫里待几年。”
秦婉耸耸肩:“待多久都没关系,前年水灾,家里人都没了,奴婢现在是只身一人,反倒是不想离宫了。”
沈月华建议:“等公主病好后,不如我向皇后娘娘求了你,你同我回沈府怎么样?也好过在宫中老死。”
秦婉一愣,原本黑如墨的眼眸突然波动了一下,她避开沈月华的目光,像是很慌张地垂下头道:“不,不用了,奴婢也习惯了。说不准儿将来娘娘开恩,奴婢还能当女官呢。”
一个穷苦人家的女子,在宫中五六年就能当上女官,也是不容易。
不过沈月华着实没有想到,她居然会如此干脆地拒绝这个提议。要知道能脱离皇宫就意味着能早点嫁人生子,倚仗着沈府,总比孤苦无依的好。
但人各有志,心意到了就好。
沈月华虽然这样想着,眼睛却下意识地带上了考究的神色:这个秦婉貌似不太简单。
雪停了,乌云悄悄散了,皎月挂上夜幕……
当清晨的阳光照进来时,沈月华睁开眼,秦婉趴着炕头睡得正香。她一起身,秦婉立刻醒了过来,忙活着打热水洗脸漱口。但因为这一夜共眠,她跟沈月华的关系不自觉地就拉进了许多。言谈间少了疏离的恭敬,多了些真诚。
用完早餐,动身去中宫。
赶在辰时给圆玉公主扎上了针,圆玉公主的气色好了不少,但她还是拉着一张脸,冷嘲热讽,污言秽语,仿佛沈月华欠了她几百万两银子似的。沈月华当然不在意,面对这位大陈最尊贵的公主,她早就占尽了上风,只不过拔针的时候稍微手抖了一下,惹得圆玉公主有苦说不出罢了。
后宫的琐事多如牛毛,今儿有人争宠,明儿有人丧命,皇后见圆玉公主无碍,便放下心料理其他事去了。这还是沈月华第一次心情轻松地入宫,又是得了皇后的特许赏景,她由秦婉陪着,缓慢地踱步到御花园。
虽然昨夜落了雪,但御花园里还是鲜花盛放,伴着白雪,更是人间盛景。
沈月华披着红刻丝镶灰鼠皮的斗篷,就像在皑皑白雪中盛开的一朵牡丹,端的是国色芳华。御花园里欣赏雪景的不止她一个人,但她却最低调地坐进角落小亭子里。远处,几名少女凑在一起有说有笑,瞧那雍容华贵的妆扮和气度,大概是大陈的公主们了。
不过她们没看见沈月华,沈月华也当做不知道她们,静静地赏景。
“小姐,需要奴婢给您拿些果盘清茶吗?啊秋!”秦婉结结实实地打了一个喷嚏。昨儿开了那么一会儿窗,沈月华没有冻着,倒是她受了风寒。
沈月华点头道:“也好,让其他人送过来吧,你去喝点药,安生歇会儿。”
秦婉觉得鼻子发痒,连忙掩住闷声道:“奴婢没事儿的,啊秋!”
“这是命令。”
秦婉知道沈月华是关心她,心里暖融融的,便领命退了下去。小亭子里,沈月华遥遥地望着一簇簇红梅,嘴角勾起笑:“雪虐风号愈凛然,花中气节最高坚。过时自会飘零去,耻向东君更乞怜。”
这冬梅的性子着实刚烈傲世,也十分对她的脾性。
沈月华悄声吟诗,素手放在栏杆上,莹白如玉,让人忍不住想握到手心把玩。
“能诗能文,妙手回春,我之前怎么不知道,京城里头还有沈小姐这样的奇女子?真是大开眼界了!”
是男子的声音!
沈月华心中一凛,能在后宫里出现得男子……皇子?王爷?还是世子?小亭子这般偏僻都能找到,是巧合还是刻意?周围没有宫女太监,万不可让其他人看到了,不然百口莫辩。
一瞬间,她思绪纷飞,但表面还是平静无波。
不论是谁,都会比她有身份得多。沈月华顺势福下身子,缓声道:“臣女沈月华,见过贵人。”
男子一笑:“你瞧都不瞧我一眼怎么能认出我呢?再叫‘贵人’那可就生分了。”
沈月华心中生疑,她跟这些皇室中人万万没有联系,哪里来的交情?不过听他这样讲,她也只好抬眸。眼前的男子仪表堂堂,气质出众,但沈月华很确认自己没有见过。
见她迷惑,男子笑道:“昨日才让娘娘拐着弯地责骂我,今儿就忘了?”
大陈国舅――吕荣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