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圆滑的冷汗从和尚明亮的额头滑下,他搓了搓手道:“但,但贵人吩咐过……”
“这样吧。”沈月华提议,“你只需点头和摇头即可,如此就不算你说了,如何?”
和尚忙不迭地点头。
沈月华问:“他是陈国人吗?”
和尚想了想,颇是为难地摇摇头。
沈月华闭上眼:她果然猜对了,但许鸣究竟是如何知道此事的?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平凉候府有大梁的探子,二是她身边有人不忠,前者的可行性更大一些,但后者也不能松懈。
但不管怎么样,许鸣也算帮了她一个大忙。
她不由地想起顾呈瑜,心口那种钝钝的痛楚再一次涌现。她原本可以解释的,但他提前怀疑了她,那这种解释还有什么意义?
“平凉候的徐七小姐,还记得吗?”
和尚想了好长一会儿才道:“是徐依柔徐七小姐?”
“嗯。”沈月华平静地道,“以后她会跟你联系,只要你守口如瓶,银子多得是。”
和尚使劲点头,脸上的肥肉抖动,瞧起来颇为恶心。
他心里喜滋滋地想:这事儿若是办成了,左右都可以捞一笔,真是划算的大买卖!
但他不知道的是,此时的天籁寺迎来了又一位尊贵的不速之客。
顾呈瑜去了天籁寺,他打心底里不愿相信沈月华和许鸣有纠缠,但他身负大齐重任,实在不应该意气用事。
“如果你说出今天来过哪些人找主持,这锭金子就送你。”顾呈瑜把一锭黄澄澄的金元宝放在紫檀桌上,睨着一名哆哆嗦嗦的小沙弥。
“主持,主持不让乱讲。”小沙弥看着金元宝,眼睛发亮。
上梁不正下梁歪,这些人真是污了佛门清净地!
顾呈瑜一笑,伸手,沈天赐递上一把锋利的匕首:“金子和刀子之间做选择,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
小沙弥一个屁墩坐到地上,沮丧道:“是一个长得十分贵气的公子,我,我不认得。”
沈天赐打开一幅画问:“可是他?”
是许鸣的画像。小沙弥连连点头:“是的是的,这位公子出手可阔绰呢,我从未见过那么豪爽的公子哥儿!”
顾呈瑜霍地站起,踹开房门走了出去。
沈天赐留下做后续处理,小沙弥捧着金子,却眼睁睁地看着匕首隔断自己的喉咙,连一声呜咽都没有发出就陨了命。乱世中,哪个人的手不是沾满鲜血?一步步攀爬,就是要够狠够绝足够万无一失!
做完这一切,沈天赐站在血泊中,停顿了很久。
难道大姐真的和许鸣有关系?难道……不会的!他相信大姐,她就像暗夜皎洁的月光,即使身处黑暗,即使沾染血腥,也不可能做出违背内心的事。
但,所有的一切又仿佛太凑巧了啊。
抹除了所有痕迹,沈天赐走出厢房,看着顾呈瑜傲然孑立的背影,他竟感觉到了一丝苦涩。一直是不赞成大姐对殿下动心的,但此刻,他的心里却闪过不忍的情愫。没想到,一向目空一切的太子殿下,居然能为一个女子如此失魂。
“殿下。”
顾呈瑜问:“你还信她吗?”
沈天赐不留一点余地地道:“永远都信!”
“你觉得我应该信她吗?”
沈天赐却迟疑了,他终究是大齐人,而大齐太子身上所担负的是大齐几百年的国运,事关重大,关乎着大齐在陈的数十条探子性命,关乎着大齐芸芸百姓的安乐,这个“信”字又岂能容易说出口?
多年来第一次,沈天赐对顾呈瑜肩上的重担有了更明确的体会。
当晚的馨院内,沈月华没进屋歇着,而是让绿衣备了烈酒放到后园的石桌上。只有翡翠酒壶,碧绿酒盅,还有一轮明月当空,颇为寂寥瑟瑟。
绿衣原本是想跟着的,但红裳把她拉了回去:“小姐心里苦,她现在不需要我们。”
“小姐这是怎么了?”秦婉也有些担忧。
红裳摇摇头:“小姐时常会如此,你跟的时间太短,没什么稀奇的。”说实话,红裳对秦婉一直有所防备,可能是排外的情绪在作怪,但她就是不愿给秦婉说太多私密。
酒入愁肠,辛辣的滋味渐渐消退,竟化作苦涩。
真苦啊,怎么会有酒如此苦呢?
沈月华皱眉,一盅一盅地不停地喝,仿佛越苦越能衬她的心境!
突然,一把五指修长的手攥住她的皓腕,抬头,顾呈瑜皱眉凝视,眉目间浮现着心疼的神色。沈月华使劲挣开,酒盅没拿稳,掉落地面碎成片片。
她双眼迷蒙,就当没有顾呈瑜这个人一样,直接拿起翡翠酒壶就往嘴里灌酒。
“够了!”顾呈瑜夺过酒壶。
沈月华倚在石桌上,胳膊撑着下颚,身姿优雅而醉人。但她说出口的话却不带一点感情,仿佛寒冬凛冽:“你再不走,信不信我毒死你?”
说着扬了扬手指,蔻丹红的指甲泛着幽蓝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