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极力思索的样子,万分不舍地把簪子扔到地面,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现在可以了?快带我去吧!”她走过来,主动牵起沈月华的手,仿佛已经忘了她曾经与沈月华的针锋相对。
疯了。
在场的人心里都升腾起悲悯。
排山倒海般的打击之下,儿子被贬,女儿自尽,堂堂大陈的皇后,那般骄傲富有心计的皇后娘娘竟然发了疯。
皇后身子一软,眼睛闭上,不知不觉间就瘫倒在地,昏睡了过去。
“把她带下去吧。”宋兴书吩咐太监,继而对沈月华道,“多谢沈御医相助。”
沈月华看着像个孩子一般熟睡的皇后,吹落指尖的迷药,叹息摇头:“王爷言重了,就让她这么疯着吧,或许发疯对她来讲更幸福。”
宋兴书点头:“高杰,你去安排。”
世事变幻真是无常,谁能料到圆玉的死?谁又能想到皇后会发疯?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要稳住大陈的局势,不能再出一点儿乱子了。沈月华对皇后的结局颇有些唏嘘,她缓步走到龙床前,想再确认一下明帝的病情。
宋兴书亦是愁眉不展的样子,一将功成万骨枯,金光闪闪的皇位底下,又有多少看不到的森森白骨呢?他不是怨天尤人,只是觉得“皇权”二字真的犹如“黄泉”,普通人家能拥有的亲情在这里都毒如蛇蝎。
“这……”沈月华的手一顿,眼睛睁大,流露出震惊。
宋兴书连忙走过去,看着明帝原本紧皱的眉头缓缓松开,他的心里空得难受,忍不住后退了两步,有点儿自欺欺人的意味:“他应当是熟睡了吧……”
原本时强时弱的脉搏彻底成了死水。
或许是在皇后胡闹的时候停的?又或许是刚刚?但总而言之,曾经叱咤风云的明帝,就在无人注意到的时候,失去了最后一点儿生命的迹象。
“王爷,节哀。”沈月华从龙床前站起,喉头仿佛堵着一块棉花,难受得不能再多言。
宋兴书懵了,他还没有适应叫明帝“父皇”,他更没有来得及在他跟前以儿子的身份尽孝,明帝就走了?悲痛得不真实,怎么会?那个从小就雄壮威武的皇叔,那个亲自教他笔墨骑射的长者,那个对着他永远都生不了气的……父皇……
还记得,年幼时。
“边关危险,你不能让晋王妃忧心。”那时的明帝还没有如此多白发,精神矍奕的模样,在劝阻宋兴书生来第一次做的重大决定。
“不会的皇叔,温大哥武功高强,我也是高手高高手,怎么着都不会有危险。”他还是个孩子,想到能够为国效力就分外激动,“我是皇室子孙,保家卫国是本分!”
看着他小小年纪却雄情豪迈的样子,明帝内心感到欣慰。
本就为数不多的几个儿子里,只有宋兴书是最像自己的,不论才情还是心性。
不期然,他又想起了那个如风一样的女子,甜甜的笑,有主见有担当的思想和行动,还有她高谈阔论三国局势时自信满满的傲然。
“皇叔,皇叔您就答应了吧。”小宋兴书还是磨,“大不了我就当个小兵跟着温大哥,还有,父王和母后那里可得皇叔您说说,不然他们肯定不同意。”
明帝同意了,他从来都不会让宋兴书失望。
甚至那时他开始后悔,当初一怒之下将宋兴书寄养在晋王府,让他入了晋王的嗣,是不是一个错误?明帝是个铁血的硬汉,他在宋兴书去边关之前告诉了他往事。其实,以宋兴书的机敏,他早就猜到了自己是明帝的亲生子,只是其中关窍他却无论如何都想不到。
曾经,除了没有给他皇子的身份,明帝几乎将一切都给了他,还让他有了晋王夫妇这样一对完整慈祥的父母。
而明帝临死前,更是将皇子的尊荣还给了他,不欠他。
对明帝,宋兴书从来都不曾怨恨,他感激。
但对那个素未谋面的亲娘,他却从不想提起,也不愿去想念和好奇。
“父皇……”宋兴书“咚”的一声重重地跪在地上,磕头,额上红肿一片。他的双目猩红,但泪却不曾流下。他紧咬牙关,嘴角慢慢溢出了鲜血……
“皇上!”
这一把尖细的嗓音曾在明帝身侧数十年。
没想到安顿好发了疯的皇后,再赶回寝殿,却是看到了这样一幅场景。高杰最会察言观色,几乎是一瞬间就知道了明帝驾崩的事实。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哀痛,跪地不住地磕头。
仿佛把头磕破才能抑制住那份难过和沉痛。
“殿下,殿下您节哀。”高杰膝行到宋兴书身后,一双狭长的眼睛都已经肿了,额头流下来的血沾湿了睫毛,看着颇让人心酸。
宋兴书闭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殿下。”高杰声音沙哑哽咽,“陛下说过,若他老人家……就让您打开御枕,里面有一些东西想要交给您。”
不愧是明帝,永远都有两手准备。
沈月华想了想,福下身子道:“王爷,微臣先行回避。”
“不用。”宋兴书这才开口,他看了眼顾呈瑜道,“我与顾兄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往后的事,我们共进退而已。”
鲜有人知,明帝的御枕里面竟然有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