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梓茉攥着红缨枪的手捏的咯咯作响,“窝囊废,今日我便替姬家清理门户!”
语落,锋利的枪头于半空之中划出了一个弧度,直朝着姬梓昭刺了去。
这一刻,屋子里的众人无一上前阻拦着。
就是连林婉云都是跌坐在地上,心死地闭上了眼睛。
这些年,任由外面的人如何说,她都是坚信老太爷的话,昭儿并非窝囊,只是所有人不曾看见她的莹润而已。
所以林婉云一直都是对这个千人弃万人嫌的女儿精心照顾着。
她想不出门就不出门,她想不学武就是不学武,她想整日看书就整日看书……
结果,她便是就这么养出了一个孽吗!
一道凉风挂过屋子,扫过众人的脸面。
众人放眼望去,就是见拎着药箱的墨痕挡在了姬梓昭的面前,更是徒手握紧了姬梓茉那致命的枪头。
姬梓茉充血地眼满是愤怒,“墨痕,你好歹也是祖父曾经最为器重的人,难道你真的要一直包庇着这个窝囊废不成?”
墨痕面色不改地松开鞭子,“我家小姐不是窝囊废。”
“你……”
“咳咳咳……咳咳咳……”
一阵剧烈地咳嗽声打断了姬梓茉没能说完的话。
只是现在屋子里的众人已经不在乎姬梓茉想要说什么了。
所有人不敢置信地看着肩甲还渗透着鲜血,眼睛却是在慢慢睁开的老夫人,惊讶的连喜悦的表情都是做不出了。
她们只是瞪大眼睛看着那一抹始终背对着众人,看着老夫人的清瘦身影。
被所有人视为窝囊废的大姑娘……
救活了老夫人?!
满屋子里的人惊愣而呆滞,如同做梦一般。
连大夫都是无能为力的事情,怎么一个窝囊废就是做到了?
姬梓昭黑眸平静,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打开自己的药箱,给祖母做着包扎。
手法老练,有条不紊。
老夫人幽幽地睁开眼睛,只觉得自己是死过了一次。
模糊的视线渐渐恢复了清明,当她终看清那此刻在她眼前忙碌着的熟悉身影时,饱经沧桑的眼睛就是闪现过了一抹诧异的。
她这个大孙女自小就是喜欢在自己的院子里摆弄着那些个瓶瓶罐罐,更是于自己的屋子里堆满了不知名的花草。
老夫人一直都是不屑的,甚至曾经为了逼迫这个大孙女学习兵法拳脚,派人将那一院子的东西都是给砸了,烧了的。
姬家乃是将门,若手无缚鸡之力那就是废物!
可今日就在她一脚踏进鬼门关的时候,却是这个她一直当做废物的大孙女儿,一把将她又给拉了回来。
姬梓昭将缠绕好的软布系好,这才是坐在了床榻边,“祖母感觉如何?”
老夫人点了点头,才是微蹙着眉开口道,“早晚都是要走,还回来做什么?”
嫁了人就是泼出去的水,又岂能再为姬家费心费力。
姬梓昭却是如同哄着孩子一般地笑了,“回来了就不走了。”
老夫人就算不问,心里也清楚今日是姬梓昭的大婚。
如今就这么回来了,结局也只有两个,要么被休,要么和离。
奈何静默了半晌,她只是对站在一旁的许嬷嬷道,“去将姬家的掌印拿来吧。”
这个大孙女是从小跟在老太爷身边长大的。
老太爷更是早就有话,若是姬家出事,就是由昭姐当这个家。
如今姬家这般模样,她自是希望赶紧有人收拾这烂摊子的。
林婉云捏着手里的帕子,几次的欲言又止。
眼看着许嬷嬷拿着姬家的掌印过来,她再是忍不住开口道,“老夫人三思啊!”
无论是被休还是和离,昭儿以后的名声就是完了。
到底是她的女儿,她如何不心疼!
老夫人拧眉,不悦地看向林婉云,“姬家有难,她身为姬家的长女自是有责任回来的,她的名声就算再重要,又岂能有整个姬家的以后重要?”
林婉云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看着自私到如此程度的老夫人,瞬间失语。
难道当大的就活该去死吗?!
“母亲别哭,这是我该做也是愿意做的。”姬梓昭转头看向母亲露出一丝微笑,才是慎重地接过了许嬷嬷递来的姬家掌印。
如今姬家凋零,她怎能再缩头缩尾。
如此……
才不算辜负了祖父对她呵护至今的恩情!
老夫人交代了老太爷的叮嘱后,就是疲惫地对着众人摆了摆手。
只是在众人离去后,她忽然又是看向身边的许嬷嬷道,“去派人打听打听,看看她们母女可有受到什么殃及,顺便将这个月的月钱多送去一些,告诉她们给我提前收拾出几间院子。”
许嬷嬷听着这话就是一愣,“老夫人可是信不过大姑娘?”
“现在的姬家风雨飘摇,若是皇上当真定罪姬家,自是要有个出来抗的,既老太爷看得上昭姐儿,她就得替姬家人顶着,姬家没了谁都是不行,独独她是最可有可无的。”老夫人心里算计得很是清楚明白。
如今任俊还没有被抓回来,谁知皇上还会不会迁怒姬家。
到时候让最无用处的昭姐儿出去顶罪,她再是带着其他人去投奔那对母女。
如此,也算是保全了姬家满门吧。
众人往外走去,媳殷文英忽讥讽地嘟囔了一句,“也不知老夫人是如何想的,竟是将姬家交给了一个最不中用的。”
若非不是她的女儿嫁出去的早,这个家哪里轮得到一个窝囊废当门面?
其他人听见了三夫人的话,都是静默着没做声。
于心里,谁又是能瞧得起这个从小到大连话都是没说过几句的大姑娘?
姬梓昭循声抬头,亦是看得出众人那眼中的怀疑和鄙夷之色。
她心里清楚,这些年她的默默无闻,早已在府里是人微言轻,更知道她曾经的得过且过,让所有人亦觉得她纯良好欺。
内忧要平,外患需除。
林婉云看着众人那不愤不服不愿的模样,就是拉起女儿的手,快步朝着昭院走去。
才刚进了院子,林婉云就是急着开口道,“昭儿你听娘的话,赶紧乖乖回到五皇子府邸去,姬家现在看似还都在一个门里过活,可谁又不是各自揣着心眼?”
姬梓昭淡然而笑,满目讥讽,“母亲可又知道,五皇子身边的落红,让我跪着爬入侧门?”
林婉云瞳孔一颤。
就是到现在她都是还记得,五皇子跪在老太爷面前的言辞恳切。
怎么说变就是变了?
“五皇子生性胆小,怕是听信了旁人的谗言才是,昭儿,这门亲事可是你祖父临行前亲自定夺,难道你真的想要让他在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心吗?”林婉云总觉得不管如何,还是要先回去五皇子府邸的,哪怕就是低下头呢?
“祖父给我定下这门亲事,是让我去享福,并非让我去受辱,若今日祖父知道此事,定是会赞同我的抉择。”
一想到祖父,姬梓昭的心就是疼如剜肉。
这世上,怕是再无人能同祖父那般,包容着她的一切,纵容着她的全部。
“昭儿心意已决,母亲无需再劝。”
“可现在的姬家又哪里是你能担得起的?”
“姬家倒了我扶!姬家塌了我扛!就算我宁为皇城所有人口中的下堂妻,也绝不准许姬家沦为刀俎,被所有人踩进尘泥之中!”
林婉云双目睁大,就见站在自己年前的女儿神色肃穆,傲骨嶙嶙又沉潜刚克。
这样的女儿,哪里还有曾经那静默不语,与世无争的畏缩?
这样的女儿,让她陌生的心惊。
莹香匆匆进了院子,气息不稳地喊着,“大姑娘不好了!出事了!”
茉院里。
桌椅花瓶碎裂的声音‘噼啪’作响。
丫鬟小厮们的痛呼声不绝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