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珏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手指蜷缩，满身的担忧被他尽数压了下去，面上只一派云淡风轻，仿若这件事本不严重。

宋贵妃垂眸，她对男人还是有几分了解的，他这个样子，分明是紧张，却偏偏要摆出这副姿态来，越是这样，便越是说明他很在意。

眼中有自嘲也有不忍，宋贵妃扯了扯嘴角，终究咽下了所有的话，只安安静静地坐着呷了一口茶水。

与男人独处的时光最是奢侈，即便是偷来的，有半刻的沉沦她也愿意，若是可以，她甚至希望永远也没有人打破这片宁静。

傅云珏的脑子迅速在转着，他不相信眼前的女人，会对白姝的行踪一无所知，他从前最是不屑打感情牌，可如今形势所迫，他也只能摒弃矜持，姑且一试。

念及此，男人目光灼灼地盯着宋贵妃，最终将视线定格在对方欲言又止的脸上，轻飘飘道：

“若当真没有办法，你不会在这里一直等着我，不是么？

庄蝶，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吧，她对我很重要。”

宋贵妃一愣，瞪大了眼睛望向面前的男人。

他刚刚，是叫她的闺名了么？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一首李商隐的锦瑟，差点叫她误会了对方的心意。

而今入宫多年，闺名一早被她摒弃，即便是帝王，也只会以一句爱妃一笔带过，她早已忘记了那个最纯粹最真实的自己。

天真烂漫不复从前，唯有帝王的宠爱才是她最大的追求。

为了保住自己的荣宠，现在的她无所不用其极，有时怕暴露，她甚至会亲自动手做些见不得光的事。

后宫没有正主，她是贵妃，却代行了皇后之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是男人给予她最大的安全感。

没有人敢轻易忤逆她，她的身边，到处都是阿谀奉承，将她高高捧起的蝼蚁。

而她也早就适应了当下的活法，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周而复始，她永远都是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高傲的女子。

可现在，那个人忽然唤了她的闺名，他用最稀松平常的语气唤她庄蝶，一如多年前在城郊的山坡上，只这二字，轻轻松松打破了她的桎梏，那个鲜明娇憨的自己就这么猝不及防被他唤醒，就连她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

“庄蝶......”女人喃喃，“这名字，早在进宫前便已然算是废了，你如今这般唤我，不觉得可笑么？

你说她对你很重要，有多重要？与珺儿相比，又当如何？

傅云珏面上淡淡的，得知她是这个反应，他反倒是不慌张了。

径自走到宋贵妃的身边，他淡然落座，口气平静得像是一潭死水：

“我给过你机会，让你选择。白姝同珺儿，对我来说都很重要。”

“呵...都很重要？既然能同珺儿等量齐观，我便知晓你的答案了，但愿她一直与你心中所愿没有冲突，否则，我等着看她比我还要惨烈的下场！”

女人脸上无懈可击的表情逐渐瓦解，闭了闭眼，她努力甩开那些尘封的记忆，起身就往门外走。

机会，他竟然会说给过她机会？

他口中所谓的机会，给与不给，在她这儿根本毫无分别。

“罢了，我帮不了你，就先回去了。”

傅云珏哑然，眼睁睁看着对方起身，走到主殿的门口，不发一言，应该说，激发出了宋贵妃心底的怒气，他如今也已然无计可施了。

他有他的底线，也明白庄蝶现在的立场，是以即便失望，却不愿吐露一个多余的字。

许是感应到了他的绝望，宋贵妃在开门之前，生生又止住了自己的步子。

女人啊，总是在心狠与犹疑间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