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取出张纸展开,递至那妇人眼前,厉声道:“这是你儿子的遗书,承认先前所做的一切,皆为伪造和莫须有的诬陷,不过是想威胁刘县令,借此敲诈一笔银子,谁知事情不小心闹大,自知难辞其咎,只能以死谢罪,你好好看看,确定这是他亲笔所写吗?”
妇人那双掩于袖间的十指倏地收紧,摩挲着粗糙衣衫,刮得干裂的指尖隐隐作痛。
苍老男人的头垂得更低了,而那双弟妹则睁着懵懂的眼睛,时不时偷瞄一下,但到底性子怯弱,像两只小鹌鹑般挤在一起,一言不发。
“假如有任何疑点或者隐情,尽管道出,即使无用,本王也绝不会怪罪。”容漓尽可能缓下口吻,语重心长道,“你们应该也不希望,亲生儿子枉死吧?”
妇人的肩头隐隐颤抖起来。
她当然不希望,但她又有什么办法呢,逝者已逝,倘若不按照灰衣人的指令行事,连生者也活不下去。
那些人的手段已经见识过,根本不敢有丝毫反抗。
不过,面前这个男人看起来十分威严可靠的样子,或许……
这时,一道嗓音在旁响起:“炎王殿下,他们一家人胆子都比较小,您的长相又这般威武,要不然,还是由下官来问吧?”
容熠见这几人紧张到几乎昏厥的样子,暗叹了口气,往后退了两步,让位给孙航。
孙知州蹲下身,直视着妇人,露出平易近人的微笑:“不用害怕,只管如实回答。”
妇人心一凉,脑中浮起那宛如鬼魅般的话语:到时候,就按照我教你的,如实回答,懂吗?
她面露惶然,连连叩首:“求诸位大人饶命,是小儿一时鬼迷心窍,他已经以命抵命了,求诸位大人饶命啊……”
日头渐渐偏西,马车徐徐返城。
容熠靠坐车厢,不免感到有些疲乏。
并非身体上,而是心里头的。
明明隐约感觉到不对劲,可就如同鬼打墙一般,毫无突破口。
自尽的嫌犯,翻供的证据,咬死了不松口的刘知县,以及看上去大公无私的孙知州。
难道,当真仅仅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诬陷?
马车于官衙门前停稳,一行人走了进去。
炎王满心烦躁,可放眼望去,根本无人商讨。
难道,让他去找那个一直跟在旁边闲闲无事的假靖王吗?
这时,一名官差匆匆走近,对着孙航附耳几句。
孙航脸色微变,抬头时眼中露出几分犹豫,双手搓动着,像是不知该怎么开口。
“如果有什么公事,便去处理罢。”容熠摆摆手,“今日奔波一天,时辰也不早了。”
“是,下官这就让人送两位先回府邸休憩,万事待明日再做商议。”
“嗯。”
容熠一边在脑中捋着线索,一边跟在孙航唤来的手下后面往门口走。
经过花墙的镂空窗时,无意瞥去一眼,忽然看到一道熟悉的颀长身影。
他一怔,停下脚步正欲看个仔细,对方已然消失于拐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