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漓哪能不知对方心中所想,一撩衣袍下摆,单膝跪地,恭恭敬敬道:“册封之日,儿臣定当在群臣面前,对父皇俯首听命,从令如流!”
“好!好!”
南肃帝心花怒放,觉得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哪怕周太师今天冲进宫里来也值了。
还有什么,比清冷高傲的儿子,在众人面前,向自己低头示好,来得更加兴奋呢。
要知道,他可真担心到了那天,这小子往那儿一杵,一副无所畏惧、爱册封不册封,实在不行自个儿动手抢也不错的样子。
彼时的场面,得多难看。
父子关系得以缓和亲近,一时间,帝王竟还有些感谢起那“不合适”的周家小姐来。
又敷衍了几句之后,容漓迫不及待地告退。
走至殿门口,他蓦地驻足,回首望去。
只见高高在上的帝王,正将木匣子里东西,一件一件,小心翼翼地拿出来端看,嘴里还时不时对旁边的余公公念叨几句。
“这梳篦,是朕当年亲手挑选赠予的,姣姣可喜欢了……”
“瞧这手镜,依然如此清晰,可惜朕老啦,俊朗不复,不知等日后姣姣见了朕,会不会嫌弃……”
他忍不住高声道:“父皇,您这般深爱母妃,当年可曾想过,为了她解散后宫!”
话音落,殿内一片寂静。
余公公大吃一惊,正欲提醒一句“三殿下请勿妄言”,被君王抬手制止了。
南肃帝起身走下高台,来到雕花木窗前,酝酿了片刻,对容漓道:“朕不想哄骗你,实话说,不曾。”轻叹了口气后,继续道,“与你母妃在一起的那几年,不再宠幸旁人,也是因为皇后及那几位重臣之女皆已有子嗣,若非如此,这种许诺,亦是万万不可能的。”
“作为帝王,朕自认为,当时所给的,已经是最好的了,漓儿,其中缘由,想必不用赘言,你应该清楚。”
容漓望着父亲既期盼理解又有点羞愧的表情,无声地笑了笑,转身跨出门槛。
南肃帝目送着颀长背影渐行渐远,眸底浮起些许若有所思。
“皇上,窗口冷,当心受寒。”余公公拎着件袍子过来,为帝王披上,随后拢着宽袖一同眺望着,忍不住喃喃道,“三殿下这是怎么了呀,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唉哟!”
余公公抱住被敲的脑门。
南肃帝轻叱道:“你懂什么,容家历代君主皆出情种,心有偏宠并不意外,给他些时间,想明白,处理妥当,一切自会回归正轨。”说完,一拂袖往回走,“有空在这儿闲叨叨,还不赶紧去看看礼部和鸿胪寺那边准备得如何,今年的典礼盛大,到时候邻国的几位特使也会前来观礼,切不可出丝毫纰漏!”
“是,皇上!”
夕阳下,一顶华轿,沿着街道,平稳前行。
这时,一名侍卫驭马而至,翻身跃下,将缰绳交代后方随从手里后,三步并两步的走到窗前,躬身道:“王爷。”
骨节分明的手撂起一点布帘,露出容漓半张晦暗不明的脸。
“如何?”
“忠伯候不在京中,管事的说,侯爷和夫人在外云游大半年了,元日回来与否,还是个未知数。”
“嗯。”他并不意外,从袖中抽出两封信,“再跑一趟,未封口的给管事看,封口的由其代为转交忠伯候。”
“是。”
马蹄声远去,容漓靠坐轿内,闭上眼,深深地吁了口气。
他并不怕强求逆命招惹麻烦。
怕的却是,一厢情愿付之东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