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钱云嫔还跟着来了。
她到的时候,赵丽嫔正痴痴地抱着五皇子。
赵丽嫔道:“你们胡说!五皇子只是睡着了!你们摸!他身上还热的!”
钱云嫔眸子暗了暗,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道:“你们都退下,我跟丽嫔妹妹说几句。”
等人退下了,钱云嫔递过去一方帕子,关切地道:“现在赶紧哭,我带了粉,等下扑一扑看不出来。”
赵丽嫔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钱云嫔针尖对麦芒,这几年对她从来就没有好脸色,一直和她明里暗里较劲。
她怎么会突然好心?
但这一刻,赵丽嫔顾不上想太多。
她低头看着五皇子,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
这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她怀里的五皇子眼睛闭着,睫毛长长的,身子还是软的,残余着温度,但再也不会呼吸了。
雪簌簌地落下来,落在她的身上,落在五皇子的脸上。
赵丽嫔伸出手,轻轻地抚去五皇子脸上的雪花。
可就在几天之前,五皇子还在她跟前奶声奶气地背着孝经。
她的五皇子多么聪明啊!过目不忘,一点就通,给皇子们讲学的翰林们一直夸他是天资过人!
他那么小,就会背那么多书。
赵丽嫔捧着帕子哭着,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钱云嫔心里堵着慌,别过脸,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她感叹道:“你把五皇子教得太聪明了。”
没有人喜欢一个特别聪明的庶弟。五皇子过于耀眼,那就是所有人眼里的靶子。
赵丽嫔几乎是咬牙切齿。
是太子么?
五皇子和太子都差那么多岁了!不可能碍着太子的!
钱云嫔等了一会儿,把粉递过去,催着道:“时辰差不多了,快把脸擦干净。”
她停顿了一下,道:“应该不是皇后,她犯不上跟我们计较!我听说,赵家已经开了祠堂,把你庶出的二妹妹记在你母亲名下,对太子妃之位势在必得。”
宋家这次不往东宫塞人的风声传出去了。
世家大族就争红了眼。
于是,这里头的事情就太多了。
但说来说去,大家不过都是家族争权夺利的棋子罢了。
赵丽嫔心里翻沉着滔天的恨意。
她的五皇子没了,但却猜不到是谁干的!
都说是意外么?
可这意外也太多了吧!
呵呵。
她擦干净了脸,又抹上粉,又是那个美丽的年轻女子。
南三所里,一个皇子一个院子。
三皇子站在自个院子的大门这,看着内务府的太监们一趟趟抬走五皇子的东西,脸色发白,小手捏得紧紧的。
不多时,钱云嫔就走了进来。
她赶紧揽住了三皇子:“别看!”
三皇子声音在颤抖,道:“母妃,五弟没有了。”
钱云嫔抱起了三皇子,把他抱进了屋子里。
三皇子圈住了钱云嫔的脖子,抽抽噎噎地道:“母妃,我总算知道,为什么明明我会背书,您却总让我装着不会了。”
开蒙读书的三个皇子里头,三皇子和四皇子看起来平平无奇,但五皇子却是有神童的美誉。
但传出神童美誉的五皇子现在却不在了。
每天都是一起上学的玩伴。
三个小皇子之间关系都不错。
三皇子抹干净了眼泪:“我看到了,是伺候五皇子的太监们这些日子一直故意开着窗子,半夜叫五弟穿得很单薄地在风口上背书,说是得了丽嫔娘娘的吩咐,要他好生上进,在父皇校考时候好好表现,要一鸣惊人。本来五弟都好了许多了!”
宫里有的是办法让一个人毫无痕迹地消失。
而且,这事儿说出去,是赵丽嫔急功近利。
太监们只是照着赵丽嫔的吩咐,盯着五皇子好生读书罢了,只是没想到五皇子身子骨弱,竟然一病去了。
钱云嫔紧紧地抱着三皇子,道:“咱们不争这个虚名。”
三皇子低声道:“母妃,我知道的。任何时候,都会保全自己起。母妃,你也要保重的!”
他的脸上有着和年龄极不相称的稳重。
而隔壁的四皇子院子的门紧紧关着,对隔壁发生的一切似乎一无所知。
书房里,四皇子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前,一笔一画认认真真默写着韩愈的《祭十二郎文》。
他花了大半个时辰抄好了。
然后四皇子将写满了字的纸,一张张丢进了火盆里。
火盆里,纸张卷起来,然后,一寸寸化成了灰烬。
四皇子没有哭。
他只是红着眼睛,站在了火盆边,静静地站了一会儿。
宫里的孩子早熟。
三皇子和四皇子一夜都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