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宁其实不喜欢这样,而且此等温情,于她而言,一向是既渴望却又陌生的。
她贪恋着,但要是私下里便更好了。
她可以赖在舅母身边撒娇,现在却不行。
傅简白着一张脸,终于寻着了开口说话的机会:“阿宁,咱们还是请个大夫来瞧瞧吧?”
傅清宁小脸埋在陆氏怀中,刚好能挡住她所有的表情。
她是恨恼的。
旁人瞧不见,她所有的情绪就更肆无忌惮的无声宣泄着。
等她从陆氏怀中退出来,咬了咬下唇,面无表情对上傅简看似关切的那张脸:“二叔,这样的话,你是第一次听到吗?”
傅简似被人当头一棒,给打懵了。
陆氏听她自己提起这个,恐怕她再出事:“阿宁,不说这个。”
傅清宁握上陆氏的手:“舅母,我不怕了。”
她说的温柔又坚定:“您和嘉衍表哥说得对,我没有错!我娘在天之灵,希望我这一辈子过得平安顺遂,她更从不会觉得是我害了她!您会这样想吗?嘉衍表哥会这样想吗?”
她一面说,一面自顾自的摇头,到后来,话竟也不再是对陆氏说的。
傅清宁目光灼灼的盯着傅简,锐利的视线几乎要把他看穿:“真正心疼我的人,永远不会觉得我错了。而能说出这种话的人,从不关心我的死活,我凭什么拿他们的混账话来惩罚我自己?”
傅简听出她的言外之意,这是连他一并捎带上了,他便有些急切起来:“阿宁,我真不知道她心里这样想你!”
“她素日里不敢开口,今日倒敢当着世子和我舅母的面这样放肆,二叔,您说这话,自己信吗?”
傅清宁连声色都寡淡下来:“我不想计较什么了。”
她深吸了口气:“我娘的嫁妆已经清点完,你们夫妇该赔给我多少银钱,我会统计个数出来,若赔不起,就拿你们名下的产业来还。
忠勇侯府是我父兄的,本就与你们二房无关,所以除了早年间我爹自愿分给你们二房的产业之外,其余的全都属于我,我也会派人来一一清点,若有缺口对不上账,自然也要你们夫妇把这缺口填上。
至于你肯不肯休妻,也和我无关了。”
她终于低头,施舍了个眼神给高氏:“还要麻烦嘉衍表哥替我走一趟,以忠勇侯府的名义,将她送交官府。”
徐嘉衍说好:“还有别的吗?”
他指的是傅简。
傅清宁摇头说不用。
不是她心慈手软。
忠勇侯府的东西,她其实想过留给傅简。
在外人看来,傅简始终是她嫡亲二叔,她做得太狠,赶尽杀绝,旁人还不知要如何看待她。
现在她不肯了。
这夫妇二人,本就是一对豺狼虎豹。
于傅简而言,没有了泼天富贵,将来的日子也是生不如死。
与其把傅简一并送交官府,让外人戳着她的脊梁骨指摘,倒不如——
傅清宁倏尔笑了。
那样明艳的笑靥却看的傅简心口一沉。
傅清宁蹲身,与傅简拜一礼:“等我把二叔欠我的算清楚,将来每个月也会按定数给二叔发月钱,忠勇侯府也许二叔住着,自不会饿着你。二叔,侄女儿对您,仁至义尽了。”
倒不如叫他底下尊贵的头颅,后半生都要在她手底下讨生活。
一如当年,她曾那么卖力的讨好他们夫妇二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