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进门见过礼,章老夫人靠坐在罗汉床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那只三足凭几,面色凝重的看陆氏:“你们是在别院遇上事儿了?这个时辰回了城,着急忙慌来见我。”
陆氏颔首:“什么都瞒不过您。”
但路上她就跟郑氏商量过,这些话得软和着说给老太太听。
诚然老太太一辈子经历的风浪多了去,可如今毕竟也上了年纪,别一个着急上火再气坏了身子,那罪过才真是大了。
她思忖了须臾而已,真就只是那么一瞬间,想着从哪里起头比较好。
章老夫人一横眉,哼了声:“你只管说,有天大的事情,我也经得住,回都回来了,你倒不敢原原本本的回给我听了?还能把我气死不成?”
她其实越上年纪在这上头越没有什么忌讳。
孩子们不知道劝过她多少次,她一概都不听,后来也不许他们再拿这些来说嘴。
陆氏闻言面上一哂,诶地应了一声,又同郑氏交换了个眼神,然后硬着头皮,一五一十的全告诉了老太太。
章老夫人听完这样一车的话,脸色阴沉,结出一层寒薄的冰雾来。
可你要说她真是气大发了吧,她又只是寒着那样一张脸,坐在那儿,一动未动,甚至都看不出她想砸什么东西。
屋内众人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喘。
后来还是傅清宁壮着胆子,莲步轻移,踩着细碎的步子挪到老太太身边去。
她整个人歪了歪,软着身子往老太太身上贴过去,挽着老太太一条胳膊,撒娇叫外祖母:“您看我这不是安然无恙的回到您身边来了吗?那些人黑了心肝损阴德,想这样子坑我一场,可是我福大命大运气也好,又有太后和您庇护着我,平安无事呀。
我知道您生气,我自己也气得不成样子,您看我眼角都快哭肿了。
可我还指着您给我做主呢,您再气坏了身子,谁给我做主呀?
先前大舅母和二舅母就商量着,得慢慢儿告诉您,您又说自己受得住,非要大舅母照实说,这会儿把我们吓得大气不敢出的,外祖母,您看看我,要不您哄哄我吧,别生气了。”
怎么可能不生气?
这就不是她撒两句娇便能消气的事儿!
章老夫人恨得想杀人。
孩子来了金陵四个月吧,寻晦气找麻烦的就没有断过,好好的一个孩子,倒叫那些人连累的今儿个受伤,明儿个哭肿眼睛的,他们又是些什么东西,也配来作践她家的人!
什么高庆元,脸给映映提鞋都不配的东西!
可小姑娘开了口,替一屋子的人说情呢,章老夫人咬了咬牙,平缓了一瞬的心绪,先阴着嗓音问霍云奕:“你在武行找的人是怎么回事?我一个月出五两银子拱着她,谁家能拿到这个月钱还不用天天守在姑娘身边的?合着真出了事,她一点儿不顶用的?这就是你找来的人?”
霍云奕一个字也不敢反驳,更不敢替自己辩解,撩了长袍下摆就要跪。
傅清宁诶了一声,摇老太太的手:“您这有些不讲道理了。”
众人谁敢说这话啊?一屋子也就她一个了,这时候还敢这么跟老太太说话。
章老夫人眼皮一沉,傅清宁忙又说:“她是两日前就跟我告假了,她娘病着,家里头弟弟妹妹年纪小,她不放心,想给她娘侍疾,我准了,本来想着这样的场合也不会出什么岔子,她才没有跟着去的。
奕表哥找了人,当日您也见过,还夸她不错呢,人家的功夫好不好,您还特意叫嘉衍表哥去试过一回,怎么这会儿又来骂奕表哥,可不是不讲道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