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阴恻恻开口,元宝猛地一颤,然后收回目光,也没有再看傅清宁:“我当然是不甘心的。两条人命,这是一辈子的债!”
他也没有再等人问,径直说道:“我侄女是在我去了萧家当差的第三年出生的,也就是三郎他十三岁那年。”
提起侄女,元宝眸中又闪过痛色:“但是孩子落生就带了不足,大夫说是因为阿嫂当年伤了元气,虽然精心养着,可到底大不如前,所以十月怀胎,母体孱弱,孩子在娘胎里就带了弱症,这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彼时我侄女儿命悬一线,那样小的一个人,还不到半岁,成天昏睡着。
大夫说不是不能救,但下的药太猛,怕她太小了受不住。
要得一根至少五十年以上的老参,作为药引,方能保证万全。
虽然吃了药也未必能药到病除,不过有老参为引,至少那虎狼之药是断然不会损伤我侄女儿身体的。
要说之后她能不能好起来,确实要看她的命数造化。”
霍明珠立时就明白了:“你们全家以为抓住了救命稻草,想一根五十年上的老参,似萧氏这样的人家又怎么可能拿不出来呢?
富贵堆儿里,这样的东西就该存着一库房,随意支取,拿来给你侄女儿用。
所以你去求了萧青之,但是他没有给你,你侄女儿因此丢了性命,而你之所以说是两条人命……”
幼、女夭折,最伤心的自然是……
霍明珠唇角一抿,下意识看向傅清宁。
傅清宁眯了眼:“你阿嫂因为孩子夭折而悲痛欲绝,没多久也撒手去了,对吧?”
元宝脸色铁青,咬着后槽牙不说话。
但那样的态度,自然是默认了。
傅清宁突然就笑了。
元宝吃了一惊,斜眼望去:“你笑什么?”
“你难道不可笑吗?”
怎么不可笑?
有的人,永远都是贪心不足,又把什么事情都当做理所当然一般,连求人办事,祈人施舍怜悯,都能做的如此理直气壮。
五十年上的老参,从来都不是易得的。
别说是萧氏,就是王府里,都未必能随随便便拿出一两根来。
可笑的是元宝家里穷的是一佛升天二佛出世,无知的厉害,就是觉得那富贵窝里,什么好东西都该有才对。
退一万步来说——
傅清宁自然也懒得解释萧氏未必有这样的东西之类的话,只是冷冰冰盯着元宝看了一眼,呵地一声:“萧青之欠了你的吗?还是萧氏欠了你的?即便他家有这样的东西,你知道一根五十年上的老参价值几何吗?
别说你这辈子在萧家为奴,就是下辈子,下下辈子,怕你做八辈子的工也还不上一根参的价钱!
萧家凭什么就一定要拿出这样名贵的药材,给你侄女儿续命呢?”
“可他们既然有——”元宝理直气壮,本来是要嚷出来的,想起刚刚徐嘉衍那阴恻恻的语调,猛地收住,语气稍稍软下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家既有那样的富贵,这些东西,金银财宝,于他们而言本如粪土!
这分明就是见死不救,冷漠无情!
我侄女与阿嫂两条人命,难道我不该算在萧青之的头上?不该算在萧氏的头上?!”
你对他好了一千次,却唯有一次,即便不出手相帮,也是本分,他便认为你坏透了,欠了他,也该死。
这样的人,骨子里烂透了,还认为别人都是烂的。
萧青之实在是够倒霉的。
这辈子遇上这样的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