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青之已经挪下床榻，小厮伺候着他束发，他一面问霍云奕：“是老太太要见我吗？”

霍云奕嗯了声，却并不与他说萧家或许捏造了这婚约的事儿。

老太太打的是什么主意，他可不敢妄自揣摩。

且种种事情联系看来，别说是萧青之了，霍云奕如今对整个兰陵萧氏都实在没什么好感。

要是与他私交不错的朋友，提醒一二，免得见了老太太被问住，又一概不知内情，少不了受一场惊吓。

但要是萧青之——算了吧，他可没有那份儿好心。

萧青之从铜镜是能看见坐在身后不远处的霍云奕的。

他抿唇须臾，方又问道：“是出了什么事吗？我看你缜着脸，难不成……我实话实说，老太太总不至于也大动肝火，很是生了一场气吧？”

霍云奕说没有：“就是刚听说婚约的事情不大高兴，毕竟我表妹还在孝中，又刚到老太太身边半年而已。

这些年我姑父姑母思念女儿，老太太在金陵也很想念外孙女。

表妹好不容易来了金陵，你家突然找上门来说什么婚约不婚约的话，老太太乍然听闻，自是不快的。”

萧青之便不疑有他。

想章老夫人对傅清宁那般着紧疼爱，他在家中时候也听阿娘说起来过，忠勇侯夫人还在家中做姑娘时，那可真是章老夫人的掌上明珠，放眼大梁，再没谁家的女孩儿能比得过她。

老人们常说爱屋及乌，如今得了傅清宁，章老夫人自是更不知将她宠爱的如何。

于是萧青之轻笑了下：“我便想着只恐怕老太太心里不大高兴，方才吃了药昏昏沉沉，也还是叮嘱了奴才们，若你家来人，千万叫醒我，别惹得老太太更不痛快，也觉着我没规矩。”

这话霍云奕一概就没有再回他了。

规矩不规矩的都已经不重要了。

萧氏满门当不当得起人品贵重这四个字，如今才是最值得揣摩推敲的。

·

从风客来回到霍家去，霍云奕一路领着萧青之入内宅，去了拢翠斋。

照理说女孩儿们该退避，不过又为着长辈们都在，更是老太太叫把人带进内宅来，便也没有了这些规矩与说道。

萧青之一进门，见着章老夫人那张脸，就已经感到事情不大对了。

若按霍云奕所说的，章老夫人此刻定然不该是这般脸色。

肃然，冷漠，还有些许青红交错。

那通常代表着不悦。

恼怒到了极点，又刻意挂在脸上给他看的。

萧青之心头一紧。

小丫头拿了蒲团上来，他是第一次到金陵霍家来见老太太，该正经八百的拜个礼。

萧青之躬身下去，跪在蒲团上，朝着章老夫人毕恭毕敬磕头拜礼：“请您安。”

他规矩礼数半点也不错的。

人好看，声音也好听，身段儿更好。

又病着，脸上添上几分病态的白，看着就招人心疼。

陆氏去看老太太，郑氏目光却停留在萧青之身上。

论模样出身，的确不错。

但人品德行……至少眼下是不敢恭维。

萧青之被看的莫名，却不敢胡乱看，掖着手，喉咙滚了两滚，等着老太太开口，连话也没敢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