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极尽嘲讽之能事,眉寿便晓得这是动了肝火。
这么些年,太后坐镇朝堂,权掌天下,上位者喜怒不形于色,少把这样的情绪带到明面上来的。
她在身边当差伺候,最清楚不过。
于是此刻略抿紧唇角之后,也不敢多嘴,只掖着手站在旁边,静静地等章太后后头的吩咐。
果然章太后冷哼一声:“也不用等明日了,我是一刻也等不得的,这样的人家,倘或婚约是真的,我也是断不能叫映映嫁过去的!
萧青之别说他有什么心上人,心头肉,他就是没有,这事儿也决计不成!”
她不轻不重在黑漆四方小案上拍了下,银筷随之一动,发出清脆悦耳的碰撞声:“后半天你亲自去霍家,传我的话,说我——算了,她身子骨也不成,一大清早多吃半碗粥都闹不舒服。
你去的时候也不用叫她进宫来跟我说话了。
你现在去吧,叫赵嬷嬷即可进宫,我倒要弄弄清楚,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本来想说也瞧瞧是不是傅融看走了眼,想瞎了心,拿自个儿亲闺女的终生与人许诺。
但毕竟死者为大,章太后又是打心眼里高看傅融两眼,便就不会把这样的话说出口来。
她猛然收声那一瞬,是顿了下的,眉寿敏锐地捕捉到,不敢多嘴,听了她的吩咐,掖着手匆匆出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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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嬷嬷进宫是小半个时辰后的事儿。
眉寿也是彼时才晓得,章老夫人把萧青之弄进了霍家,安排了院子给他住着,又有霍家的奴才们随行伺候,真是周到的不得了。
于是多问了几句,老太太也拉着她说了半天,才放她领着赵嬷嬷回宫。
章太后把早上的折子批阅了大半,挪去了庆安堂内。
眉寿带着赵嬷嬷回来时,章太后换了一身常服,手里捻着的还是霍锦虞送回金陵的那串佛珠。
那东西赵嬷嬷当然是认得的,一眼瞧见,忙低下头,不再多看。
不过她还不至于在章太后跟前拘谨。
毕竟当年本来就是章太后在内廷选中了她,拨出去到霍锦虞身边做了乳母的。
赵嬷嬷是宫里走出去的人,虽然跟着霍锦虞去了凤阳府几十年时间,可宫里的规矩,那是打小就刻在骨子里的,一刻也不会忘记。
章太后脸色虽然不好,待赵嬷嬷却还算和善,摆手叫她坐下回话:“家里头如今是怎么样?那婚约的事儿,你们可分辨清楚了没有?”
赵嬷嬷才刚落座下去,闻言连连点头:“那婚约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她径直回话,略一拖长尾音,把在霍家那番说辞又说给章太后听。
越是往后说,见章太后面色愈是难看,赵嬷嬷更不敢揣摩章太后心意了,自顾自继续说着:“老太太也生了好大的气,把萧郎君留在了府上,听那个意思,是要请兰陵郡公登门来,再不济,也该叫萧家大爷与大夫人到金陵来说个清楚才好。
侯爷不在了,夫人也去了这么多年,可郡主身边儿不是没了人的,任凭这些人揉搓拿捏,欺瞒哄骗。
老太太说兰陵萧氏到如今未免也太不成体统,眼里实在是没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