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宁浅抿一小口,好半晌,才把茶盏放回到手边的四方小案上,然后问郑皇后:“娘娘说有事要同我说的,我还没想明白,我与娘娘素昧平生,实在不知道有什么事情是值得娘娘来托付于我,而我这样的人,又能帮衬娘娘什么呢?”
郑皇后一直都没有碰自己手边的那只茶盏。
她目不转睛盯着傅清宁看了很久,忽而笑了,又一低头,眼眸往下垂着:“郡主能帮别人的地方有很多。因你是明仪郡主,太后那样宠爱你。
这样的福分,是多少人想求都求不来的。
是郡主太过于自谦了,才会觉得自己什么忙也帮不上。”
傅清宁皱了皱眉头,就没有再接郑皇后这话茬。
既然是有求于人,自然不好弯弯绕绕的兜圈子。
郑皇后从前本来也是个很爽利的人。
于是她只是顿了须臾而已,清了清嗓子:“我这事儿也不算什么难办的,只是我人微言轻,在太后那里开不了这个口。
自从我嫁到京城之后,跟家里面就断了往来联系。
原本我是中宫皇后,写两封家书送回荥阳去,那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可是出了这么多的事,也不必我来说,郡主心里就明白的。
我如今只是想写封家书,送回家去,给父亲母亲问个安好,也叫他们知道我在宫里一切都好。
仅此而已。”
她说道情真之时,眼眶微微红了些,连声音里都带着哽咽。
后来还是勉强稳着,定了定心绪:“主要是我不知道怎么去跟太后说,太后日理万机,也未必肯听我这些没用的话。
我思来想去,若是有郡主帮忙开口,太后大概无有不依的。
我只是想写封家书,与家人说上两句话而已。
家书内容太后自可查看的,也不会有什么……”
郑皇后骤然收了声。
勾结外戚,这些话也不必挂在嘴上说。
傅清宁是明白人,当然听得懂。
其实这真不算什么。
哪怕是她自己到含章殿去说,章太后也未必就真的不依她。
她要写的只是一封家书,家书上没什么不可告人的话,那有什么不敢去跟太后说的呢?
傅清宁眯了眯眼,盯着她看了许久:“皇后娘娘在宫中数月,太后可曾有过苛责慢待吗?”
郑皇后眉心一跳,猛地惊了一下:“自然是没有的,郡主何出此言?”
傅清宁唇角往上:“既然从来没有过,娘娘是正经八百册封的中宫皇后,只是写一封家书,这信中还没有见不得人的话要说,大可以当着太后的面儿写下来,再封好了,送回荥阳去,又有什么不好到太后跟前去回禀的呢?
太后原不是不近人情的人。
荥阳郑氏门风清贵,是先帝亲口赞的,自然是无比看重娘娘母族。
就连如今太后料理朝中事,也从未苛责郑氏,甚至重用你们郑氏族中姻亲。
凡此种种,皇后娘娘您不会不知道吧?”
郑皇后面色倏尔就沉了下来:“郡主在太后面前是敢无话不说的,却未见得我们也敢。若是真的像郡主所说这样简单,我又何至于要上赶着来求郡主相帮呢?”
可那些问题,她还不是一个都没有正面回答吗?
傅清宁脸上的笑意渐次冷了下来。
人心可怖。
这世上还真有人总拿别人当傻子看啊?
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