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到什么了？”连城孤月问。
  “不记得。”吟无霜微微皱眉，“最近经常会做梦。”
  “大概是在屋子里闷久了。”连城孤月道，“明日带你出去散散心。”
  吟无霜漫不经心应了一声，很快便又闭上了眼睛。
  连城孤月抱着怀中单薄的身子，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虽说是与世无争的淡漠性子，也总不至于一天到晚都将他自己关在无雪门，也难怪连娘亲都有些担心，写信让自己有空便多带着出去走走。
  有连城孤月在身边，吟无霜睡得便更加安稳，第二天早上若不是被雪貂的小爪子拨弄醒，只怕能一觉睡到中午。
  见他睁开了眼睛，雪貂转身轻盈跳到吟落雪怀里，只露出一个小脑袋。
  吟无霜坐起来，掀开被子下床。
  “连城大哥刚刚出门。”吟落雪坐在椅子上，“说是去准备车马和干粮，马上就会回来。”
  吟无霜闻言不解，“要出远门？”昨天半夜听他说要散心，还以为要去城郊之类的地方，怎么居然还要准备车马干粮。
  “是啊，过几天天青城里有庙会，连城大哥说带你去看热闹。”吟落雪解释。
  若换做之前，只怕任谁也不会相信，向来冷不可及的无雪门主会对俗世庙会感兴趣。但事实却是自打两人成亲，连城孤月为了能让他多些烟火气，所以手牵手走了不少地方，把大大小小的庙会灯会赛诗会逛了个遍，而大概由于身边的人对了，吟无霜对此倒也并没有多少抗拒，甚至还逐渐喜欢上了这种热闹质朴的氛围。
  于是这日在吃过早饭后，两人便坐上马车离开无雪门，一路朝着天青城的方向而去。
  4.
  天青城距离无雪门不算远，两三天时间就能到，进城时刚好赶上一场雷雨，将连日来的闷热气息冲刷掉不少。
  吟无霜站在客栈窗边，稍稍活动了一下筋骨。
  “累了？”连城孤月从身后将人环住，“累的话就先睡一阵子，再带你出去吃东西。”
  “不算累。”吟无霜靠在他胸前，懒洋洋道，“饿。”
  连城孤月失笑，侧首吻吻他的脖颈。
  天青城算是东北数一数二的大城镇，庙会自然也要比其它地方热闹许多，正好又赶上天气凉爽宜人，所以有不少百姓和过客都聚集到了河边，人头攒动熙熙攘攘，连说话都要大声喊才能听到。
  连城孤月原本想带他去酒楼吃午饭，吟无霜却没什么兴趣，反而是自己随便找了个小摊，坐下喝了一碗虾皮馄饨汤，又吃了糖糕和金丝麻花，临走还不忘买一包冰糖腌酸梅，叮嘱连城孤月要拿好。
  庙会上有不少小贩，其中一个摊位花花绿绿，挂着不少布老虎和布花兔，连城孤月无意中扫到之后，立刻伸手拉住吟无霜，淡定转了个方向——家里有一个布兽已经够受，千万不能让他再看到，否则要是真买一床，那自己要睡到哪里。
  “那边是不是有家卖绿豆汤的？”走了一阵，吟无霜觉得有点渴。
  “应该是，刚才有点印象。”连城孤月往过看了一眼，就见小摊跟前围了不少人，有些拥挤也有些闹哄，于是叮嘱两句后便一个人过去买。吟无霜在原地百无聊赖等了一阵子，余光却无意瞥见一个男人正贼眉鼠眼，鬼鬼祟祟往外走，看架势着实不像个良善之辈。
  于是等连城孤月端着两碗绿豆汤回来时，就见大树底下空空荡荡，人已经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5.
  旁边没有固定的小摊贩，连城孤月问了几个人都说没见着，再看看四周几乎要挤不动的人群，忍不住就开始头疼——倒不是担心他会被暗算，毕竟在这江湖之中，能与无雪门主武力相当的人也没几个，只是觉得这说走就走的性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
  一直傻站在这总不是办法，但若是走了，又怕吟无霜回来会找不着自己。无奈之下，连城孤月只好花银子找了个路人，教他替自己站在这里等。
  “这位公子你放心，我一定站在这儿守着，哪里都不去。”走在路上都能碰到财神送钱，那路人自然高兴得紧，连连点头答应。连城孤月道谢之后也不知要去哪里找人，只得漫无目的向前走，却又好巧不巧赶上庙会唱大戏，于是更加闹闹哄哄，别说是找人，就连前行都困难。
  想来吟无霜也不会待在这种地方，连城孤月索性纵身跃起，在众人脑顶刷刷几步掠过，一路向着清静处而去，百姓看到后还当是杂耍艺人，顿时爆发出热烈掌声，纷纷表示这个节目好看，完全可以再来一段！
  天上日头已经渐渐大了起来，连城孤月找了一圈也没见着人，反而把自己热出一身汗。树下路人倒是还在等，十分尽职尽责，见他回来后还热情挥手，“公子，你找的人刚才回来了。”
  连城孤月松了口气，“人呢？”
  “按照你先前的叮嘱，让他先回客栈了。”路人说完又忍不住感慨，“那位白衣公子长得可真好看，就是有点凶，看着吓人。”
  连城孤月哭笑不得，又给了他些碎银道谢，便也折返回了客栈。推门进屋后，刚好撞上吟无霜沐浴完，黑发微潮从屏风后出来。
  “又跑去哪了。”连城孤月随手拿过一边的大手巾，帮他细细把头发擦干。
  “抓贼。”吟无霜果然如路人所言，看上去心情不怎么好。
  “抓贼就抓贼，怎么将自己气成这样。”连城孤月拉着他坐在床边，“到底出了什么事？”
  吟无霜踢掉鞋爬上床，转身面对墙，“不说！”
  连城孤月：……
  不说？
  6.
  又过了一阵，吟无霜闭上眼睛沉沉睡去，连城孤月帮他盖好被子，而后便起身出了客栈——方才什么都没问出来，只肯说已经通知了官府，只能自己亲自去走一趟，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听到他出门，吟无霜伸手怒掐布兽，手背上连青筋都暴起。
  要是让落雪公子见着，一定会受到惊吓。
  虽说连城一族向来居于长白与世无争，但自从与无雪门结亲之后，在江湖上也算是有了名气，所以知县一听说连城少主来了，便赶忙小跑出来应酬。
  “打扰大人了。”连城孤月道。
  “少主客气，若非吟门主说了不要去烦他，下官还想着亲自去客栈道谢。”县令将他请到会客厅，吩咐下人煮了上好的香茶过来。
  “到底出了什么事？”连城孤月问。
  县令闻言有些诧异，“吟门主没有同少主讲？”
  连城孤月摇头。
  “是个绰号飞老鼠的惯犯，偷鸡摸狗还喜欢顺手采花。”县令道，“只是轻功不错又擅长易容，所以官府一直未能将其捉拿归案。”想了想又补充，“癖好也极其下流。”
  之所以说下流，是因为他不仅喜欢看美人，还喜欢让美人看自己。
  今天飞老鼠在集市顺利偷到两三个钱袋，原本还在得意，打算去买点酒菜庆祝，没曾想竟会在数银子时被人抓包。
  “交出来。”吟无霜冷冷看着他，虽说面上戴着轻纱，却还是难掩一身无双风华。
  于是采花贼瞬间就兴奋了！
  美人！
  大美人！
  见他不说话也不跑路，只是死死盯着自己看，吟无霜心里顿生厌恶，但还没等他出手，采花贼就已经刷拉脱了裤子，裸着下身直直对他，双眼几乎要发光。
  ……
  所以说不愧是江湖第一美人啊，遇到变态的几率也要比一般人高上许多。
  吟无霜也有些难得被震住，等到回神时，对方已经开始自我陶醉，于是瞬间整个后背都发麻。
  等官府终于听到消息赶过来，采花贼早就被揍成了猪头，正半死不活趴在岸边。
  县令赶忙作揖，“吟门主——”
  “少来烦我！”吟无霜怒气冲冲一甩衣袖，转身回了集市。
  县令略受惊，怎么这么凶啊……
  7.
  待到连城孤月回到客栈之时，吟无霜依旧靠在软榻上，看上去像是在想心事。
  “醒了？”连城孤月蹲在他身前，“要不要去吃东西？”
  “没胃口。”吟无霜把布兽垫在腰下，“你去吃吧，我再睡一阵子。”
  “我方才去了趟官府。”连城孤月道。
  吟无霜冷静道，“与我何干。”
  “以后不要再一个人到处跑了。”连城孤月起身坐在榻边，“你知不知道，我下午在集市上找了你多久。”
  “还怕我被人拐走不成？”吟无霜似笑非笑。
  “我会担心。”连城孤月用拇指蹭蹭他的脸颊，“和你是不是高手无关。”
  吟无霜微微侧首躲开，耳根有些泛红。
  连城孤月将人抱到怀里，低头还未亲过去，却被吟无霜挡住，“今日那个淫贼如何了？”
  “被你揍得半死，又被我揍得还剩一口气。”连城孤月道，“据说除去奸淫掳掠，身上还有命案，一旦证据确凿，十有**会秋后问斩。”
  “你揍他作甚？”吟无霜皱眉。
  “揍他算轻的，若非看在府衙的面子上，我阉了他。”连城孤月翻身将人压在软榻，额头和他抵在一起，“忘掉。”
  “好。”吟无霜失笑。
  “不然给你看一眼我的？看完就将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忘掉。”连城孤月在他耳边低问。
  吟无霜脸色一僵，抬掌便劈了过去。
  连城孤月闪身躲开，却没有要起来的意思，眼底写满躁动**。
  吟无霜道，“我要吃饭。”
  连城孤月：……
  吟无霜无比坚持，“饿。”
  连城孤月很头疼。
  片刻之后，吟无霜坐在雅间之内，拿着菜牌翻来翻去，看似心情不错。
  连城少主抱着一壶凉茶狂喝。
  “你很渴？”点完菜后，吟无霜面露不解。
  连城孤月答曰，“泻火。”
  吟无霜笑出声。
  “你就折磨我吧。”连城孤月咬牙。
  “嗯，我就折磨你。”吟无霜手指挑起他的下巴，一双凤眼微微上挑，“有意见？”
  连城孤月摇头，“不敢有。”
  吟无霜挑眉，刚想要收回手指，却被一把握住手腕。下一刻，便整个人都被他拽到怀中。
  “你……唔……”
  小二端着菜盘噔噔上楼，只从门缝看了一眼，便赶忙火燎一般躲开。
  这这这这这，到底还要不要上菜。
  好端端怎的说亲热就亲热，也不锁门，简直吓人。
  雅间之内，吟无霜面色泛红，狠狠瞪了他一眼。
  连城孤月低笑，将酒杯暧昧凑在他唇边，“夫人尝一口？这叫美人醉。”
  窗外微风阵阵，吹落一地繁花。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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