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而来的不乏奇装异服之人,我好奇地问前面的吴知秋:“知秋,你知道为什么这个集市上有这么多异族之人吗?他们看起来都不像是普通的赶集镇民……”
“哎?的确如此——阿轩还挺聪明的嘛……”
我再次腹诽:其实你早就看出来了吧?故意等着我自己问。
吴知秋看向我,目光里是不加掩饰的赞许。
“小弟要和大哥并肩同行,智商上当然不能差距太大啊——好啦,知道吴大哥见多识广,快跟我讲讲呗。”
听着我诚意满满的奉承话,吴知秋很是受用,慢条斯理地同我讲解。
“阿轩你从京城来,不知道边境的情况——这洛宁镇已有几千年历史,既是北国边境,更是北国与南国的交界地带,许多少数民族部落也聚居在此地。洛宁镇作为边关要塞,朝廷派来的守军常年驻扎在此。但因为其独一无二的地理优势,仍有南来北往的商旅侠客鱼龙混杂,更有白草堂这个第一杀手组织盘踞在西部,与驻军分庭抗礼。所以,这样平静热闹的平民赶集生活不过是表象而已——你眼前看到的不仅仅包括这里的原住民,还可能是着了便衣的将军武夫,亦或是乔装改扮的杀手,还可能是潜伏在人群里的他国细作……”
一想到人群中可能潜藏着白草堂派来的杀手正向我虎视眈眈,敌暗我明的境况令我不禁胆寒,双腿发软。
吴知秋就走在我身前,看着他出众的姿容与气质,在人群里有如鹤立鸡群,很难不引起有心之人的注意……
现在惜月又不在身边,知秋粗枝大叶又性格急躁,我们俩如此旁若无人的逛街闲聊未免太过招摇,万一引起白草堂杀手的注意可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我不能连累无辜的人,可是,我又该如何才能与吴知秋撇清关系、不令他被白草堂的人迁怒呢?
想来,也只有在灾难降临前就未雨绸缪了,若我当真难逃此劫,我也一定不能连累知秋……
思前想后,我还是觉得提前回悦来客栈、不自己上赶着找死比较有可行性。吴知秋有些拳脚功夫,离了我这个累赘,倒不至于有性命之忧。
此时还未及晌午,早市尚有将近两个时辰才能结束,眼下正是洛宁镇最热闹的赶集时间。
我微微踮起脚,目光所及皆是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若我们把握机会,在人群掩护下趁乱回去,应该没有人会注意到。
思及此,我轻轻拽住了前方与我仅有一步之遥的吴知秋。
吴知秋回头,有些疑惑地看向我:“怎么了?该不会是……你又饿了吧?”
“当然不是了!难道我看起来很像饭桶吗?”我习惯性地向吴知秋翻个白眼。
“嗯,像。赐予你‘大胃王’的荣誉称号,绝对当之无愧。”
我此刻忧心忡忡,无心与他轻松置辩,只是目露担忧地看着他。
吴知秋轻轻拧眉,有些困惑:“你怎么了?阿轩,你不会是又想‘临阵脱逃’吧?”
“嗯,虽然很抱歉,不能陪你了,但事实的确如此,我不喜欢凑热闹。”
我老老实实地颔首承认,尽量平静地说道:“知秋啊,你看,这里人这么多,万一跑出来个杀手刺客……”
“光天化日之下,哪来的杀手刺客啊?就算有,他们哪个敢随便跑到小爷面前撒野?”吴知秋不羁地道。
我的话未说完,再次被他打断,心中为两人的处境着急,隐隐生出怒气。
我不假思索,语气生硬地怼了回去:“谁给你的自信?你这么没有防范意识,一不小心人头落地,还搞不清楚怎么死的呢!”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我不禁心生愧疚,这话难免有些刻薄,他明明对我的身份来历一无所知,也无从了解我此时的担忧,他原本是一番好意,想带我出来散散心。答应陪他出来的人是我,临时反悔原本就是我的不是。若是再因为自己不小心暴露,不幸连累他,我怎么能原谅自己……
更何况,吴知秋个性执拗固执,吃软不吃硬,我用激将法可能会适得其反。
我轻轻呼气,缓和了一下焦急的情绪,轻声劝他:“反正我们也不是非要买什么,今天就先回去吧,等惜月归来再做打算。届时如有机会,我一定陪你好好体验一下这里的风土人情……”
“你说,好不好?”我目含祈求的看着他。
吴知秋似是无奈又好笑,抱臂睥睨我:“我当是什么呢,原来是你又怕见生人了……还口口声声说要等惜月弟弟,让他陪着,做你的‘护草使者’吗?啧啧,你一个大男人,胆子怎么这么小?”
“我是真的不想去,你就体谅我一次——要不这样吧,你自己随意走走,我一个人先回去?午时我一定来找你……”
吴知秋皱眉打断:“不行!咱俩一起来的,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阿轩,那个悦来客栈不是什么好地方,若非必要的进食休憩,小爷哪怕分秒都不想多待!”
知秋少爷脾气上来,那股拗劲儿令我无可奈何,无语地歪头看着他。他似乎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语气有些冲,赶忙解释道:“那个地方鱼龙混杂,更有种莫名的危险气息,令人很不舒服……阿轩,听我的,少去为妙……”
他的劝告苦口婆心,我哑口无言——知秋也是为我好。但,散步逛街这种无关痛痒的小事也需要共同进退吗?真是小孩子脾气。然而,除了回客栈,我还能去哪里呢?
突然发现,我在这个小镇上举目无亲,除了与知秋同行,我竟然无处可去。
“巴掌”之后,便是甜枣。吴知秋以罕有的温柔声线安慰道:“阿轩,你别担心,我在这里没有仇家,更不会有人胆大包天欺负到你我身上来。我,我以前一直被父亲拘在府中,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对这大千世界十分好奇,不想带着遗憾空手而归……”
我有些出神地看着他认真诚恳的模样,无奈地笑了笑:“好……一起吧。”
除了让步,我还能如何?这样一份摆在眼前的真心实意于现在的我而言,正是急需的温暖,如涸辙之鲋偶然觅得水源,又哪里能拒绝?
心中既感动又忧心,一时不再言语——这是吴知秋第一次向我提起他的家人,他的这番话,在我听来倒像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贵公子。
至于他为何如此执着地想“体验生活”,想必是因为此行机会难得、时间有限。他的长辈对他一定寄予厚望,这才对他严格要求,我更加好奇他的真实身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