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就不会好好说话!非要引人误会!”沈知秋气得牙根痒痒,却也分得清轻重缓急,当下从沈惜月手中夺过药,掰成小瓣,就着水送入林慕轩口中。
林慕轩仰着头,水混着药不断顺着脖颈流下,无可避免地“波及”到了近在咫尺的沈惜月。
沈惜月低头看着自己胸前的衣服缓缓晕出的一大片水渍,不耐烦极了,恨不得立马推开身前柔若无骨的身子。
沈知秋自然也注意到了,抬头瞪了沈惜月一眼,眼中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沈惜月有苦难言,竟不怒反笑,满是戏谑之意。
沈知秋接连灌了好几次才勉强令她咽下去一点点。一边手忙脚乱地替她擦拭着,手绕到林慕轩背后轻轻拍着。
沈惜月冷眼旁观,突然幽幽地说:“皇姐,我若是没有记错,这可是你第一次亲自替人侍疾。”
沈知秋听到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先是愣了愣,继而耐心很好地解释:“不止一次。你忘了?你八岁那年犯天花,我可衣不解带守了你整整一个月呢。”
沈知秋如是说着,似是回忆起什么温馨的过往,表情变得柔和,声音也越发温柔:“那个时候啊,你经常夜里梦魇,半梦半醒时哭着叫母妃,还抓着我的手不放呢。”
沈惜月静静地听着,面无表情,但舒缓下来的眉宇间没了平日里桀骜的戾气。
他当然没有忘记,那段孤苦无依、视姐姐为心灵寄托的时光,是他童年记忆里唯一的温暖。
“一转眼啊,我的惜月弟弟居然都这么大了呢。那个被别的皇子欺负了只会躲在我后面哭鼻子的小孩儿,居然也有为我独当一面的一天……”沈知秋无视自家弟弟渐变的脸色,仍在兀自感慨着。
沈惜月忍无可忍:“胡说!我何时哭鼻子了?”
“哈哈哈,”沈知秋忍不住捧腹,“你不光哭鼻子,还鼻涕眼泪糊得到处都是呢!哈哈,你这个表情太好笑了!以后要多这样,不然都快变成面瘫了!”
沈惜月无法辩驳,好气又好笑地瞪着她。突然表情一变。
沈知秋莫名其妙地止住笑,手在沈惜月面前挥了挥: “哎!你在看什么呢?”
沈惜月指了指林慕轩的胸口:“你看……”
沈知秋一头雾水:“什么啊?”
“她脖子上戴的那块玉佩,拿出来看看。”
沈知秋凑近,这才注意到林慕轩脖颈上的银色丝线,见自家弟弟表情严肃,也好奇不已。
“诶?是那块紫玉……背后还刻了个字,是‘白’字!”
沈惜月也看到了那个字,表情冷了下来:“此物确是白草堂之物无疑了,持有者可号令白草堂众徒,见玉佩如见堂主……”
沈知秋冷不防听到这个名字,后怕地缩了缩脖子,又重新将紫玉放回了慕轩怀中。
“慕轩分明是皇室中人,白草堂又一向只认钱不认人,如此高阶信物如何会在她身上……”
沈知秋不傻,很快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他和白草堂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看样子,你的‘好义弟’还救了我们一命呢!我说白草堂怎么无缘无故一路相护,原来是拜她所赐……”
沈知秋捂住嘴:“你是说,今天救了我们的人,其实根本目的是为了保护慕轩,顺带着救我们?”
沈惜月冷着脸颔首。
沈知秋却突然双眼放光,笑得眉眼弯弯:“看来阿轩不但不是坏人,更是我们的福星呢!”
沈惜月被沈知秋清奇的脑回路惊呆了,怒其不争:“你是猪脑子吗?这个慕轩身份不明满口胡话,还和白草堂牵扯甚多,你还敢相信她?”
“哎呦,惜月弟弟你先消消气,年轻人,不要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嘛……就算阿轩隐瞒身份,但因为他白草堂才救我们是事实嘛!你想想,如果他是细作,为何要将这么重要的信物戴在脖子上招摇过市?他若是白草堂的人,不用戴这劳什子,想必他们的杀手也不会错认。何况,我们的底细不也瞒着他吗?既然彼此都有所隐瞒,就算是扯平了。阿轩现在和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都在这里了,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呀?”沈知秋拍着沈惜月的肩膀,老神在在地劝着。
“哼!”沈惜月转过头,懒得再理这个单纯(蠢)无知的姐姐。琢磨了一番沈知秋的话,暂时放下了对林慕轩的成见。
沈知秋乐得看他气冲冲又说不过自己的样子,又照顾了慕轩一会儿,合衣躺在了她身旁。
【翌日】
竹岑风尘仆仆地赶路一整夜,凌晨时分终于抵达新月镇外面的一处驿站,稍微合眼歇息过,又马不停蹄地进入镇子,与沈氏姐弟汇合。此时天已破晓。
竹岑替沈知秋换好伤药、仔细包扎过手臂上的刀伤,又检查过林慕轩扭伤的脚腕。这才在沈知秋的催促下开始为林慕轩把脉。
一番检查过后,竹岑抹了抹额上的汗,面露难色:“此毒极为罕见,在下也并无根除的把握。为今之计,只有用银针暂时排解一部分,最好能配合药浴……”
沈惜月皱眉打断他:“不行。我们时间紧迫,环境也简陋,不宜如此大费周章。”
“是。有劳公主殿下为这位患者更衣,尽可能露出主要穴位,也好便于在下施针。”
“嗯?”沈知秋一脸茫然地指了指自己,“为何是我?让我给阿轩换衣服……不合适吧?”
竹岑忍俊不禁:“殿下说笑了,我们这些人里,没有人比你更合适。”
一向大大咧咧的沈知秋此时却涨红了脸,扭捏着不肯上前:“竹,竹先生……你是医者,还是你来吧。”
竹岑又是一笑:“虽然医者眼中并无男女之分,但这位姑娘既是公主和王爷的朋友,恐有冒犯,还请殿下代劳。”
“……”犹如晴天霹雳,沈知秋猛地睁大了眼,下意识地向仍在昏迷中的林慕轩看去,心中震惊:阿轩他……好像没有喉结……但他那一马平川的胸部又怎么解释?该不会是天生贫乳?
沈知秋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沈惜月,想从他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点端倪来,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沈惜月紧抿着的嘴唇竟隐隐有憋笑的迹象。
沈知秋怒从心头起,直接揪住沈惜月的衣领:“你这小子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一个个都把我蒙在鼓里,拿我寻开心是不是!”
沈惜月一脸无辜:“皇姐,是你自己识人不清,被骗了这么久竟然都没有察觉。再说了,我看你们女扮男装的把戏玩得挺开心呀,不忍心揭穿罢了。”
“哼,少废话!等下再来找你算账!”
“闲杂人等都出去,我要脱阿轩的衣服了!”沈知秋将几人推搡出去,闩上门,这才走到床前。
俯视着林慕轩安详的睡颜,沈知秋深深地吸了口气,不再犹豫,解开她腰间的丝绦。
外衣、中衣脱下之后,林慕轩过于纤瘦的身材已经让沈知秋无法淡定了。她犹疑着,解开了林慕轩身上最后一件——对襟里衣……
待看到林慕轩从胸前一直裹到肚脐上方、一圈又一圈缠得紧紧的白色布条和露在外面的雪白肌肤时,沈知秋彻底傻眼了。
“啊——”沈知秋歇斯底里的尖叫声令门外几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无视。
紧接着,“啊!慕轩,你这个大骗子!偷心贼!两面三刀、鬼话连篇!我要掐死你!……”
听到这里,沈惜月忍俊不禁,连季尹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也有些绷不住了。竹岑更是笑得前仰后合:“公主殿下还真是单纯可爱啊……”
见沈惜月脸色不善,竹岑讪讪一笑:“王爷,您看……”
沈惜月无奈道:“不管她,这个疯丫头一时半会儿还接受不了。你先给小季看看伤吧。”
季尹立刻推辞:“王爷伤得不比属下轻,还请先生先替王爷医治。”
竹岑了然,笑了笑,躬身做出邀请的动作,正色道:“王爷、季侍卫,这边请吧。”